寒衣節那日是要祭祖的,軍營裡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雖有那麼一會兒會因思鄉悲傷的,但更多的時候都在為多了的這頓醬肉高興。
寧統百忙之中抽時間出去和兵丁同樂,到處轉了一圈,這些兵丁的年紀大部分都比他兒子寧剡還要小一些,看到他的時候,無不激動熱切。
四處轉了一圈,寧統就帶著衛隊回去了。
今日寒衣節,他也在中軍營帳中備下香案,一會兒要與寧剡一起祭祖,然後吃頓飯。
父子兩個也沒有什麼話可講,談來談去還是打仗。
寧剡這一日卻很反常,吃完飯後,他請寧統跟他出去走走。
天色已晚,寧統晚上一般不會看太多軍報,左右無事,便也就跟著寧剡出去了,二人都正當盛年,武藝高強,便沒有叫上衛隊。
走了一路,慢慢就到了普通士兵的帳篷附近,聽見兩個小夥子聊天。
一個說:“我是家裡最小的,我娘本來捨不得我來參軍,想叫我大哥來的。”
另一個說:“我就是家裡最大的,我娘怎麼最寵我,最喜歡我?”
那個不服氣:“那你肯定是誤會了,當孃的肯定最喜歡小的,大的討人嫌。”
另一個也不服氣:“我怎麼誤會了,每次吃地瓜,我娘都把最甜的芯子給我吃!”
那個道:“反正我娘最喜歡我!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
這兩人的爭論實在好笑,寧剡搖頭笑笑,這孩子以為父母偏愛的是自己,也是常事。
可寧剡一轉頭,卻發現父親的面容有些陰沉。
寧統喃喃道:“皇帝可不愛長子。”
寧剡沒聽清,問了一句:“父親,你說什麼?”
寧將軍搖頭:“我是說家裡只你一個,你就不用吃這些飛醋了。”
寧剡一怔,父親的意思應該是他得到了父母全部的寵愛吧。
難得聽剛正嚴肅的父親說這種話,寧剡覺得臉上發燙。
他低聲道:“我對父親也是滿心愛戴。”
寧統不知道有沒有請見他的這句肺腑之言,只說:“夜深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
“你是宮裡最小的孩子,應該很得先帝寵愛吧。”江宛從地上撿起一片紅透了的楓葉。
餘蘅跟在她身後,也撿起一片葉子,對著陽光看。
說恆豐帝對他十分寵愛,似乎也沒有,除去印象模糊的童年,他的整個少年時代,恆豐帝就時常病重,生病時召見的也是年輕的妃子。
如同衰老的猛獸,總是不願意看見年富力強的孩子,不願意面對垂老而終被取代的結局。
“是不是?”江宛看他發愣,又問了一遍。
“不是吧……”餘蘅不太肯定道,“先帝晚年精力不濟,與我相處的時候不多,倒是大哥,待我很好。”
“文懷太子?”
“是。”
江宛轉了一圈:“上回過來,你這裡還有不少樹,如今卻被砍得差不多了。”
餘蘅道:“怕有賊人借樹隱匿身形。”
江宛回頭:“可是我看皇宮裡的樹卻不少。”
餘蘅道:“你再想想,哪個宮裡有樹?”
“我記得皇后宮裡一定有。”
“後宮裡的樹其實也不多,有時候是為了風水才會種上一兩棵,也不會多,”餘蘅把楓葉遞給她,“我這個更紅。”
他繼續道:“不過也有例外,當年齊景帝獨寵洪淑妃,因淑妃聽中庭梧桐葉動,以為鬼哭,齊景帝便下令全國不許種梧樹,淑妃喜歡桃花,他就把皇宮裡種遍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