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繼續往前走,來到了最為熱鬧、人流量最大的酒肆。
酒肆”醉仙居”的杏黃酒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門廊懸著的青銅鈴鐺撞出沉悶回響。
跨過門檻時,伏禦虛扶在梵雪腰後的手掌滯了滯。
只見木桌案上未拭淨的酒漬正映著燭火發亮,酒客們推杯換盞,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酒香和食物的香氣。
他們尋了個角落坐下,點了些茶水。
鄰桌一群人正喝酒嗑瓜子,聊得熱火朝天,話題正是劉相府。
只見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猛地一拍桌子,桌沿的粗陶碗猛地跳起,渾濁酒液潑濺在靛藍衣襟上,暈開深色痕跡。
他蒲扇般的手掌在空中劃出弧線:“這劉相府遭此橫禍,那就是老天開眼!”
他憤恨道:“那劉相身為朝廷左相,平日裡在街上瞧見個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敢光天化日之下強搶回府,這些年被他糟蹋的良家女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聽說他府裡養著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專門為他搜羅民間美女,稍有不從,就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妻妾成群又怎樣,壞事做盡,老天爺都不讓他有後!”
他這一吼,整個酒肆都安靜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旁邊一個尖臉的瘦子忙不疊點頭,激動得唾沫橫飛:“誰說不是呢!”
“他跑去佛家聽禪,聽了幾句模稜兩可的話,就發瘋似的要把除佛教外的宗教都給鏟了,這不是昏庸透,他為了求子,在家裡設壇做法,天天擺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搞得烏煙瘴氣,整個府邸都陰森森的。”
尖臉瘦子說到激動處,揮動的胳膊掃落幾粒瓜子,金黃油亮的果殼打著旋兒落在梵雪裙邊。“他以為這天下是他家開的,想怎樣就怎樣,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梵雪不著痕跡地縮了縮腳,絹帕掩住的唇角卻微微繃緊。
伏禦垂眸凝視茶湯裡沉浮的茶葉,食指無意識地叩著杯壁,在木質桌面上敲出規律的輕響。
坐在角落裡的一個老者,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嘆了口氣,眯著眼睛,聲音雖然不高,卻透著十足的篤定:“依我看,這就是報應!他不僅強搶民女,朝堂上賣官鬻爵、貪汙受賄,國庫的銀子被他吞了大半。”
“聽t說他為了排擠異己,設計陷害忠良,多少正直的官員都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朝堂上下誰不恨他?”
“那些被他欺壓的百姓、被他打壓的官員,哪一個不想他死?如今落得個滿門被大火燒光的下場,那都是他罪有應得,只是可惜了府裡那些無辜的下人。”
老者的話一出口,酒肆裡瞬間議論紛紛,眾人紛紛點頭,有人還忍不住破口大罵。
“可不是嘛!一夜之間,大火燒得那叫一個幹淨,劉相府裡連根活人毛都沒剩下,那火就像老天派來的懲罰使者,把這惡人的老巢徹底給端了!”
“我還聽說,起火那晚,有人看見劉相府上空出現了詭異的青光,說不定是冤魂索命呢!”
當老者提及”詭異青光”時,恰有夜風卷著殘葉撲進窗欞,櫃臺處的燭臺猛地一晃。
明明滅滅的光影掠過梵雪蹙起的眉峰,在她眼底投下搖曳的深潭。
另一個人附和道,臉上滿是解氣的神情,還添油加醋地描述著。
伏禦和梵雪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警惕和好奇。
他們悄悄湊近,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梵雪微微皺眉,心中暗自思忖:這劉相的所作所為如此張狂,樹敵必定不少。
“這滅門案背後,恐怕隱藏著更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