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這句落下,元瑾軒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嘭!”
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起,猛地站起身來,雙手用力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來。
“不可能!叔父絕不是這樣的人!”
他嘶啞的尾音被哽在喉間,像折斷的雁羽般脆弱不堪。
梵音執起案頭未濺濕的茶盞,任白霧模糊她眉間硃砂,正色道:“流言真假難辨。”
她安撫道:“既然有五條罪狀,那我們每人查一條。大家可有異議?”
沈觀的桃木扇墜在燭火中晃出曖昧流光,他傾身時發尾掃過梵音案前卷軸:“我可以一人查兩件。”
他的尾音化作一聲輕笑,目光卻定定落在她驟然蒼白的唇色上:“梵音,你不是還要繼續調查那具嬰兒的屍體嗎?”
這話看似隨意,卻讓梵音的身體猛地一僵,她的眼睫快速顫動,像是被觸及了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無礙,我勘驗完屍體後還能繼t續調查。”
沈觀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依舊微笑著說:“那你勘驗完就來找我。”
梵雪抬眼,悄悄在桌子底下給沈觀比了個大拇指,小聲嘟囔:“高手啊!”
伏禦在心裡暗自感嘆:“這家夥,怎麼突然就這麼明目張膽了?”
元瑾軒卻滿心都是對叔父的維護和對案件調查的擔憂,根本沒心思理會沈觀的話。
翌日卯時三刻,晨霧尚未散盡,青磚黛瓦的京城剛染上一抹金色。
梵音踏著沾露的青石板穿過大理寺,借用殮房勘驗那具嬰兒屍體。
殮房位於西跨院最深處,三丈見方的石室裡,銅盆燃著驅邪的艾草,青煙繚繞間隱約可見牆上掛滿各色驗屍刀具。
仵作們得知定律司的首席弟子前來,一個個眼睛放光,二話不說就圍了過來,滿臉期待地要求旁觀。
這些仵作們腰間繫著一條整潔幹淨利落的圍裙,手上布滿了常年與屍體打交道留下的老繭和傷痕
為首的老仵作聲如洪鐘,霜白鬢發下雙目炯然如炬,透著對這份工作的執著與專業。
梵音從萬寶袋中將嬰兒的屍體從呈袋取出,動作輕柔而謹慎。
“哇....”
站於五步開外的幾個仵作忍不住發出驚嘆,他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寫滿了驚訝與好奇。
最年輕的仵作踉蹌半步,手中銀針匣哐當落地,那嬰孩面色如生,睫毛上竟凝著細碎霜花。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忍不住上前一步,眼裡全是豔羨和渴望,帶著幾分猶豫問道:“此物.... 珍貴嗎?”
年輕仵作顫抖著指尖欲觸又止,粗布袖口早被搓得起了毛邊。
其餘人雖未言語,卻都不自覺前傾著身子,像極了寒冬裡渴盼炭火的旅人。
晨光恰在此時斜斜透入高窗,映得梵音裙裾上的銀線雲紋流轉生輝:“此物名為呈袋,可以給屍體冷藏的同時也可以避免損害。”
老仵作見梵音如此友善,膽子大了起來。
他摸著下巴的胡須,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一看,果不其然,嬰兒的屍體周圍還散發著淡淡的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