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哭。只是他眼底閃過一絲怪異的情緒。
寇遠洲飛快沖上前,掰開他手上的那塊被血浸濕的髒抹布。他才看見自己雙手都在顫抖。
鮮血的顏色遠比想象中要粘稠,紅殷殷的一大灘。就在剛剛廚房的地板上。
喬沅媽媽神色有些心不在焉,走出來。她眼睛沒有看人,隨意地說:“你怎麼來了?我剛剛正在找止血的東西,哎呀,家裡怎麼連個醫藥箱也……抹布?什麼抹……哦,哦哦,是我讓他先捂著的,是我……”
寇遠洲無暇顧及當時如果自己不出現,喬沅的血是會繼續這樣放任地流下去,還是最終能等來那個醫藥箱。
人類的腳底血管分佈豐富,如果紮到的是動脈或者靜脈,失血過多很危險。
所以他也無暇顧及,為什麼家裡明明有孩子在,好好的地板上卻會有碎玻璃。
喬沅那天最後被送去了醫院。
再之後,無法放心的寇遠洲許多次跑去喬沅家看他。然後就出了那件事。
喬沅媽媽說一切都怪她,所有的,都要怪她把喬沅生下來受苦,成了這樣,向喬沅下跪,要把前些日子喬沅流的血,都還給他。
完全搞不懂這兩母子平時是以一種怎樣詭異的方式相處的。也不知道她這段日子是怎麼教的,她面前那個9歲的小孩子就沉默順從地看著。
人的切口和水蜜桃的切口很相似。整齊粉嫩的肉切面裡有顆粒狀的東西,切開的下一秒不要錢似的湧出大量充沛的汁水,止也止不住。
能夠真正讓寇遠洲這輩子都從腦海深處揮之不去的一幕是,是那個割腕的女人身後,小孩子一雙靜謐,透亮的琥珀瞳仁骨碌一轉,看向了不遠處的他。
女人跪在地上,和站著的喬沅一般高。她形容枯槁,滿是傷痕的手腕上張開一張濃稠血紅的嘴,或是一隻猩紅漆黑,沒有瞳仁的眼。
寇遠洲思緒被一句“哥哥抱”拉回今天這個午後。
轉頭看到喬沅在自己身邊,於是心先放下來,才問他:“什麼?”
結果小孩兒扭頭看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一臉不解:“我沒叫你呀,小洲哥。”
說著又自己扭頭玩去了。小洲哥最近老是這樣,喬沅都快要習慣了。
寇遠洲一愣,隨之神色恢複如常。還順帶伸手摸一摸他的腦袋,若無其事地看他在玩什麼。
心中卻是長長舒了一口氣。一絲慶幸。還好,還好不是真的。
喬沅還好好的在他面前。
……
時間回到現在。
留下喬沅一個人在房間裡,從外面合上房間門後的寇遠洲離開了房間。
很久之前,即使喬沅就待在他身邊,他還是經常會出現圓圓忽然生病或者哭了的幻覺。但扭頭一看,人還好好待在那裡。他有時候會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因為那些畫面都太過真實了。
萬一是真的呢。
萬一圓圓真的哭了呢??……
跟隨著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喬沅生病了,喬沅很脆弱這樣的根深蒂固的念頭。
不過後來情況就好多了。現在就算聽到喬沅喊他、或者再出現那種幻覺,他也能很冷靜自如地應對,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失了方寸了。
外面夜色深了。他走到酒櫃面前,給自己倒了杯酒。他望著窗外夜色的眼神逐漸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