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間門後的寇遠洲,又在房門面前站了好一會兒。
這樣爭執的場面是他能夠預料得到的。
他預料到了圓圓會生氣,會質問他為什麼突然吻他的問題。
沒關系。他最後始終只是為了喬沅的身體好。
但寇遠洲只是有些怔忪於,自己這次就連“為你好”這件唯一最有話語權的事上,也逐漸快要站不住腳了。
他想起從前兩人還在交往的那段時間。要說起過的爭執過最多的事,果然還是和喬沅的身體相關的一切。
絕大多數時候,喬沅都是一個自覺乖巧的孩子,和所有從小患病的孩童一樣,他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心裡有數。但再怎麼自覺畢竟也還是個小孩,只有一些少數時候,還是需要寇遠洲出手管束的。
比如想要熬夜打遊戲,或者鬧脾氣不去醫院檢查時。
這事情在他們原先的關系中本來就是再尋常不過的小問題,一個管一個聽。但如果這些問題是發生在交往的關系中,又牽扯出一些新問題。
在又一次,忘了當時什麼事,他們因為喬沅不好好重視自己身體的小事又鬧了不快的時候。
——“你根本不愛我。”
當時的圓圓,還是一個小淚包圓圓,在面對著他時,那一瞬間那雙眼睛幾乎就要哭了:“你都只在乎我身體有沒有事。”
而當時的寇遠洲,他遲疑一秒。
他原本可以不必停頓這一秒的。
這樣演技才可以更流暢和逼真一些。但愣住的那一秒,他就彷彿是一個被激動的喬沅準確一語言中了心事的人,真的開始在腦海中複盤起自己剛剛是否過於嚴詞厲色,以至於哪裡露餡了。
寇遠洲向來很少對自己産生懷疑。
但回想起來,那一秒他就是無可辯駁地心虛了。
他該怎麼向這個眼淚汪汪的喬沅解釋,說這全都是因為,喬沅說的就是事實。他對喬沅沒有愛情,自己實際上就是毫無感覺麼。
只有喬沅的身體才是唯一最要緊的事情。
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那其他一切將會歸零。……這些當然都不能跟喬沅明說。
他知道該怎麼照顧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從來都是。所謂戀愛,就是換一種方式哄著喬沅。反正都是養孩子。
寇遠洲當初也是在先做出這個決定之後,才發覺周圍人對此的難以置信的態度的。這樣反倒顯得他像個異類、怪物了。
那群該死的,幸運的家夥們。寇遠洲心想道。因為沒有經歷過喬沅經歷的病。
因為他們不懂得一生都要拖著一幅殘廢的軀殼行走的沉重重量。
這已經不是背負一個定時炸彈的問題。那個定時炸彈就是喬沅自己,但他會哭,會疼,會為自己的病感覺到對他人的拖累。
他會痛苦。
而他一痛苦,寇遠洲只會比他更痛心千百倍。
相比起一路走來的那些折磨和苦難而言,他只始終覺得,這決定對於他和喬沅來說再理所當然不過。
外人當然無法理解。
是的。寇遠洲熟悉喬沅的一切,對他這幅身體的每一處細微瞭如指掌,即使到了這種程度,但他對於喬沅仍毫無感覺。
說到底這只是有一個戀愛中的掉河問題,只不過喬沅和他的心髒兩者沒法讓寇遠洲選擇一而救罷了。雖然喬沅就是不管不顧地想讓他救自己。
“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