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眉心一挑,反問道:“抗旨?抗哪門子的旨?我這裡今日有京中使者來過麼?”
周遭手下立刻附和一片。
“沒有。”
“沒有啊,何人來過?”
“京都八百年不曾給我們來信了,也不知何時召我們回京看看父母妻兒……”
宣旨之人目瞪口呆。
裴玄銘一揮手,示意手下將人帶下去了,連帶著他身後那一溜的侍衛一個也沒放過,統統關押起來了。
王玉書擔憂的看著裴玄銘的臉色,開口道:“老裴……”
“你究竟作何打算?”
如今裴玄銘的處境進退兩難,乖乖回京,下場保不齊比江昭還慘。
可若是反了,這反賊的千古罪名可就坐實了,更何況京中數萬禁軍實力強勁,勝算幾何尚未可知。
謝燁按住裴玄銘的手,低聲道:“先去北疆。”
“江統領也不願看到他走後,自己昔日部下變成一盤散沙,在戰場上一敗塗地。”謝燁道:“況且,北疆大軍本身實力強勁,此不過是無人統領,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所致,若能為你所用……”
裴玄銘等人均是沉默下來。
這話說的雖然殘忍,活像是江昭死後,他裴玄銘就迫不及待的將他舊部收入囊中一般。
但確實是眼下最好的決策了,倘若西北和北疆的兵力都握在他手裡,那勝算絕非京中區區幾萬養尊處優的禁軍能掌控的。
謝燁見他仍有不忍,便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以示振作。
營帳中一片死寂,但無一人出來駁斥這個決定。
眾人心裡都門清,主帥冤死,北疆士氣大減,人人心裡不平,裴玄銘是江昭生前相識二十載的好友,沒有人比他更適合接管北疆駐軍,也沒有比懷著一肚子冤屈不甘的北疆駐軍,更適合用來謀反的隊伍了。
裴玄銘深吸一口氣,簡短吩咐下去:“傳我命令,各部做好準備,清點糧草和兵馬,半個時辰後隨我出征北疆。”
營帳中應聲震天。
“是!”
眾人依次領命下去,裴玄銘回身望向謝燁,神情裡滿是擔憂。
“你就別去了。”他對謝燁道:“在這裡等我回來。”
謝燁眨了眨眼睛,應了聲:“好。”
兩人相對無言的立著。
半晌,裴玄銘俯身過去,一把摟住了他。
“當年的事情,是我不好,你能原諒我嗎?”裴玄銘靠在他的耳邊,小聲的說道。
謝燁一愣,笑了起來柔聲道:“你說的是哪件事情?”
“大漠中,為了李彧擋你的那一劍。”
謝燁覺得好笑,便伸手扣住裴玄銘的後頸,讓他轉過臉來和自己接了個短暫的吻。
“若是沒原諒你,這些天早在床上挑個時機下黑手了。”謝燁輕聲道:“裴將軍不會以為,你自己在夜裡,對枕邊人防備心很重罷?”
裴玄銘心中酸楚,十年光景付之一炬。
人生苦短,本就只有百年之期,他本可以跟謝燁多十年的纏綿歲月的,卻平白無故的被錯開了去。
“去吧。”謝燁放開他。
“我哪兒也不去,等你回來。”
“你要謀反我就陪著你,大不了一起死在京城兵亂裡,你要跟李彧舉手投降的話——”
“那怎麼可能!”裴玄銘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