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確保對方收到,最穩妥的是去櫃臺寄。
陳妄書抬腕看了眼表,神態自然道:“快九點了,去門口等一會兒吧。”
池雪才注意到他換了只表,黑色機械風表盤,皮質表帶,和他氣質十分相契,她輕微晃神,“你不會遲到麼?”
“醫院還不至於離開我不能運轉。”他不在意地撐著傘,示意她一起走。
一路上又斷斷續續下起了雨,細密的雨珠砸在傘面發出悶響,又沿著傘骨徐徐下滑。
逼仄狹小的空間下,她手臂不可避免蹭到他的,窸窣的聲響撩過心尖,像一陣微弱電流。
她悄悄抬眼,落在搖晃視野中的,除了傾斜的傘面,還有他肩上被雨水洇濕的一片痕跡。
郵局開門時間還算準時,保安大爺沒料到這麼早會有人來辦業務,打著哈欠給他們指點視窗。
章老爺子信件看得出是倉促完成的,兩張規格不同的信紙,地址標註在背面。
池雪仔細問過工作人員,要來一隻信封,提起筆幫忙謄抄。
她伏在案前,睫羽微垂,烏發隨意攢了個低丸子,碎發挽在耳後,顯得頸骨伶仃細白。身上是簡約的黑色打底衫,高腰牛仔褲,肩頭的帆布包帶因動作不斷滑落。
陳妄書看了幾秒,清洵指節避開她的手臂,拎住包帶,“給我吧。”
她怔了一下,沒有拒絕。
等待櫃臺裡工作人員處理時,池雪把簽字筆扣好,放回原位,側頭瞥向不遠處。
陳妄書拎著她的包立在明信片牆前,垂眸看上面的留言。
白色沖鋒衣布料硬挺,襯得他下顎線條清晰深刻,有種冷澈禁慾的少年氣,矛盾又和諧。
從郵局出來,灰濛濛的天地間洇著濕漉漉的街景,池雪卻緩緩舒了口氣。
不論結果如何,她盡力做了能做的一切。
坐上副駕駛帶上車門,微信上彈出譚薇的語音訊息,池雪本想著轉成文字,卻不小心點成了外放。
譚薇興奮的嗓音立刻在車廂內響起,“恭喜呀姐妹!你的票數反超過何安源,已經進入前五名嘍!”
她尷尬地把手機鎖屏,表情十分不自然。
陳妄書當然察覺到了,“咔噠”扣上安全帶,偏眼看她,“你不是想留院,為什麼看起來並不高興?”
他的問題毫無鋪墊,池雪措手不及,她早就後悔起當時的沖動上頭,喃喃著,“其實我......”頓了一下,她鼓起勇氣,“我不想留在醫院......”
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專業是家裡決定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未來,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才開始後悔,是不是太任性了......”
車廂內一片寂靜,只有雨刷刮過前擋風玻璃的動靜。
她的心髒重重下沉。
須臾,衣料摩擦聲由遠及近。
清冷好聞的氣息拂過她發頂,傳來微癢觸感。
陳妄書修長好看的手懸停片刻,繞過座椅,拎來一個紙袋,“送你的。”
池雪視線低垂,認出他在郵局內買的立體明信片和創意冰箱貼,愣了下,“為什麼?”
“祝賀你今天沒有暈車。”
她呼吸微滯,徐徐抬眼,正對上他分外柔和的烏黑瞳仁。
整個人如同被春日雛鳥新生的絨毛包裹。
“放輕松,”陳妄書安靜注視著她,語氣平緩有力,“你還可以再任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