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跟她媽一個死樣,天天拿鼻孔瞧人,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哪個男的會喜歡!”
一口氣爬上四樓,掏出鑰匙開啟防盜門,窗簾緊閉,空氣中一片死寂,安靜的瘮人。
池雪心中略沉,按下照明開關,小聲呼喊許曉。
一向被拾掇井井有條的家像遭遇了狂風暴雨。
水杯,花盆,桌椅被掀翻在地,茶幾上的玻璃碎成粉末。
池兆常用的行李箱磕破了角,開膛破肚斜躺在臥室門口,衣服扔的到處都是,有的被剪爛或者撕成破布。
她心髒狂跳,繞過一地狼藉,朝臥室方向走去。
許曉的身影縮在臥室床頭,雙手抱膝,看起來瘦小羸弱。
完全沒有那年夏夜擋在女兒身前,火力全開,無所不能的模樣。
好在看起來沒有受傷。
“媽,”池雪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叫了聲。
許曉睜開紅腫的雙眼,視線呆呆挪向她,聲音嘶啞如刀割,“雪球。”
“是我,我回來了。”對上許曉的視線,池雪走上前坐在她身側,小聲問,“您要不要喝口水,或者餓不餓?”
許曉無力地搖頭,喃喃道:“雪球,我跟你爸認識那年他剛進廠裡上班,一窮二白,要什麼沒什麼。”
“結婚時我沒穿過婚紗,沒擺過酒席,證件照也是在民政局裡臨時拍的。後來我懷你的時候,他在外跑業務,一年只能回來兩趟,我腿腫的穿不下鞋,還自己上班跑醫院。”
“多少人給我介紹條件好的,勸我不要耽誤青春,趕緊踹了他,但我只圖他老實本分,只想把你拉扯大,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他說不要就不要,偶爾回家一趟只會甩臉子,現在卻逼著我離婚,憑什麼!憑什麼?”
許曉聲線不斷拔高,如緊繃的琴絃,隨時都要崩斷,一口氣沒接上,劇烈咳嗽起來。
母女連心,每一句哭訴都像是鈍刀割在池雪身上,她眼眶也酸澀起來,連聲安撫著母親,“他不值得,他不值得你這樣。”
“雪球,你還記得我帶你去春城時見到的那個女人嗎?”許曉抬手擦掉簌簌而下的淚水,眼底通紅地攥著池雪的手臂,力道大的彷彿能把她骨頭捏碎,“還是她,還是她!我到底有哪裡比不上她?”
池雪搖頭:“沒有,您哪裡都好。”
她想不起來對方的摸樣,只隱約記得是個看上去沒什麼攻擊性,性子唯唯諾諾的女人。
“可是他們情深義重啊,我才是橫插一腳的那個,多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許曉扯起嘴角,撕心裂肺笑起來,忽然又嚎啕大哭,撿起身邊的東西胡亂砸向對面。
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墜落下來,相框噼裡啪啦碎了一地,如同這個分崩離析的家。
池雪連忙上前抱住母親,許曉崩潰地歪在她懷裡失聲痛哭,像個無助的孩子,鬢發閃著幾縷霜華。
不知過了多久。
許曉終於哭累,迷迷糊糊靠在她肩頭眯上了眼。
池雪輕手輕腳地扶著母親躺下,幫她蓋好被子,然後虛掩上房門,開始收拾家中的狼藉。
安置好桌椅板凳,清掃垃圾,和池兆有關的東西一律打包塞進垃圾袋扔到門外,準備拖地時她看到地面上有血跡,嚇了一跳,查詢一番才發現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
池雪草草處理過傷口,擔心許曉半夜出什麼意外,便從自己房中拿了毯子,在客廳沙發上躺下。
但身體上的勞累遠遠不及內心的疲憊。
她閉眼輾轉幾息,始終睡不著,又起身摸出包裡的手機充上電,下意識點進微信去看那個熟悉的頭像。
月下雪山的頭像安靜躺在列表中,沒有任何動靜。
倒是楊柳老師發來一條訊息。
【池雪,護理部讓我問一下,公眾號裡說的事情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