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溪的眼睛亮了一番,隨即又垂眸掩住那絲光芒:“自是開心的。”
我還是點頭:“夜深了,你明日還要忙,快去睡吧。”
當陌溪房間的燭火熄滅後,我依舊坐在床沿,睜著眼望著窗外的月色。
陌溪怎麼會無故與別人發生口角。我將今天的事情連著想了想,心中明白了,定是他聽見了有人說我是妖怪,又聽聞明日大國師要到這裡來捉妖,一時沒忍住脾氣與人起了爭執。
陌溪向來是個隱忍的人,而今他又才做官不久,雖得皇帝寵信,但是皇帝卻連座宅子也沒賜他一座,可見他如今的位置在朝中當是個十分艱難的位置。
而今,我早上與將軍府的那一堆人動手,更是將陌溪推上了一個風口浪尖上。
我確實也與旁人不一樣。明日大國師一來,若是說上幾句“陰氣過重”“並非世間生靈”的話,那陌溪也別再混了……
做什麼,也不能做他的拖累啊。
我想起陌溪提到他理想時那璀璨的眼神。隨手捻了一個隱身決,穿入陌溪的屋子中。我望著他睡熟的臉龐,道:“說到底,這三生終究也是你許我的。用一生來替你擋劫也沒什麼大不了。更何況今生我還是你娘子呢,相公要做什麼事,我自然得全力支援著才是。”
我坐在他的床沿,俯下身去,輕輕在他唇邊落下一吻:
“陌溪,一世長安。”
第二日,清晨,一道聖旨急急的將陌溪召入宮中,他離去之前再三囑咐我,若是大國師來了,一切定要拖到他回來的時候。我滿口答應。
他走後不久,一個穿得頗為仙風道骨的道士來了屋中。這國師,模樣看起來很是年輕。
“你膽子倒大,殺了空塵大師之後竟還敢進京。”
大國師見我第一句話便是這個,我呆怔了好半晌才想起,他口中的這個空塵大師便是那個追了我整整九年的和尚:“不對,他是老死的,與我半分干係也沒有。我不是妖怪,更殺不了人。”
國師一聲冷笑:“陰氣逼人,若不是妖,你可說說你是何物?”
我若說我是忘川河邊石頭化的靈,他只怕又得說我是鬼怪。我琢磨了一會兒道:“你又怎麼確定我是妖怪?”
“是與不是,我的三昧真火驗過便知。”
我想了想,點頭同意:“可以,但是你必須在人多的地方,將我架在臺子上燒。讓民眾都看見,最後若是燒出來,證明我不是妖怪,你必須用你大國師的身份向天下宣告,你殺錯了人。”
他被我這番話震得呆住,愣了半晌才道:“休要耍陰謀詭計!”
“哎,你一個修道之人,心思怎的如此不純。罷了罷了,我也正趕時間呢,就現在吧,你速速將我拖去燒了。”
我快步走出門外,反倒是他怔在屋中,我奇怪的皺了皺眉,又回去將他胳膊一拉:“怎的跟個娘們似的,上次你陪著那老和尚殺我的時候下手可沒這麼猶豫。”
待走到菜市口,已有軍士將架子搭好,我瞧著有幾個士兵很是面熟,想來這些也是將軍府的人。他們見到我毫髮不傷的拖著國師來到這裡,一時間都傻了。我翻身一躍跳到臺子上,身形飄逸輕靈看得圍觀群眾共一陣讚歎。
我用繩子將自己草草綁了綁,衝下方的國師招手喚道:“哎,好了好了!”
大國師此時卻沒有動手,他緊蹙著眉頭望著我。我也將他幹望著。
突然,旁邊衝出一個婦人,是那日陪著施倩倩上門來挑釁的女人。
她看見我大吼大叫起來:“就是她!她是妖怪!她魅惑了尚書郎的神志,又對我家小姐施以毒手,以至於我家小姐至今不醒。國師,大國師,你一定得幫我們將此妖除了,以絕後患啊!”她拉住國師的袖袍一陣哭號,這哭得當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若她指著鼻子罵的人不是我,我怕是也會與她一起同仇敵愾一番。
國師眸色冷了冷,揮袖拂開她,冷聲問我:“可有何辯解?”
我嘆氣:“我真不是妖怪。”
一個雞蛋砸在我的衣裙之上,一個穿著富貴的小孩自人群中鑽了出來,舉手又砸了我一個:“你欺負阿姐!你是壞人!你又搶了我阿姐喜歡的人!陌溪哥哥明明是喜歡我阿姐的,都是你!”
看著衣裙上的兩個雞蛋我眉頭為不可見的挑了兩挑,而更撩撥我心絃的,則是他那兩句話。我一聲冷笑,指尖一動,那小子便被我隔空舉了起來:“小子,你姐喜歡他,可是他喜歡的是我。”
他在空中左右掙扎著。那中年婦人哭號聲越發大了一直叫著:“妖女休要傷害我家小少爺!”周圍的群眾也是一陣吵吵。
“休得傷人!”國師一聲冷喝,我只覺身上捆綁的繩索一緊,指尖無力,那小子自空中落下,被那婦人接住。
緊接著渾身一灼,一把火自我的腳底燃起。
三昧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