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一直關注比鬥情形的就能看見,清光發端於千寶道人背後,當空刷落,直指天風散人身前,虛空凝就的符籙。
雖說“一色法”允許向對手發起干擾,但那也是在符法層面上,別的手段是萬萬不成的。
而怎麼看,千寶道人這一招,也是出格了。
湖面上議論紛紛,但所有的議論聲,到了述玄樓上,就盡數消失。
這邊的修士,一大半都看向辛乙——這位符法大能早先數次準確論斷,還有直接作用於各家各人的慘痛回憶,都為他建立起不可動搖的權威。
另一小半人,則是看向餘慈,裡面的情緒不免就有些微妙了。
餘慈則根本不搭理,只與身邊薛平治、士如真君低聲交談,似乎對樓外的鬥符,都缺乏關注,又像是為同樣迷惑的同伴,做一番解釋。
不論他在做什麼,都無人能從中得到任何有意義的資訊。
如此微妙的情形,一直持續到辛乙開口發笑:“好傢伙,祭煉?”
大部分都是糊塗,卻也有像藍學楨之流,脫口應和:“果然是祭煉!”
“怎麼是祭煉?”
三言兩句,眾多修士的思路又給弄亂套了。
辛乙則適時起到解惑的作用:“這位離塵宗的道友,當真深有巧思,你畫你的,我煉我的……對法器的祭煉之法,能給他用到這裡,也可謂奇思妙想、‘不滯於物’了。”
經由辛乙這麼一提醒,有眼尖的就看到了:
“千寶道人手上掐的,正是地煞手決!”
此言一出,之前述玄樓上滯後的氣氛,便是轟然熱烈起來。
不管是符法上的內行、外行,“祭煉”這種事兒,大夥都懂,誰還沒有一件與心意相合的法器、法寶?
人們也都知道,祭煉之術,根源還真是符法。若千寶道人真用這般手段,誰也不能說他違規。
可這又是什麼道理?
憑什麼作用在法器、法寶等實體之上的祭煉之術,能用在鬥符上,而且效果還相當不錯?
當下就有性子急的,直接叫道:“還請天君為我們解惑!”
一時應和者眾。
哪知道,一直以來好為人師的辛天君,這時候卻使了個狡猾:
“天君?在座的天君可不是一個……”
他此話一出,眾修士的視線“刷刷刷”全落到另一側餘慈身上。
至於楚天君之流……又不是神意攻伐,就不要湊熱鬧了吧。
可惜,餘慈此時可謂水潑不進,眼都不眨一下,便回道:“辛天君是天下公認的煉器宗師,經手的法器、法寶不計其數,至於在下,從頭祭煉的法器,還沒有一個超過十重天的,實不敢在此大庭廣眾之下出醜。”
聽他這麼說,滿樓修士也是啞然。
也只有在這種時段,人們才能想到,他們面前的淵虛天君,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位修道不超過一甲子的“新銳後進”。
論經驗、論積累,簡直匱乏得讓人……嫉妒啊!
能以如此經歷,凌駕於萬萬人之上,擁有他人千年萬年也難以實現的成就,等到經驗、積累足夠了,還有他們的活路嗎?
辛乙為之失笑,不再和餘慈糾纏,直接便道:“那我就再說說。要說祭煉用在別處,理論上是完全可行的。祭煉的本質嘛,就是是靈昧……咳,不好意思,說順口了,我是說,祭煉就是人的心神與某種天地法則構造的融合,這一點,大夥應該明白。”
述玄樓上的修士,沒有水平特別差的,聽得是心領神會。
僅有的幾位已經接觸到“天人九法”層次的強人,也知道,辛乙真正想說的是:
祭煉本質就是靈昧法則與造化法則的某種“媾和”方式。透過心神與特殊法則構造——通常來說就是法器的結合,達到更方便運使法則力量的效果。
當然,具體的理論要更復雜:人之本身也是造化成就,和法器結構迥然不同,如何在不同的結構之間取得平衡、實現融合,且保持“人”的主體地位,不耽誤修行精進,是能夠讓人鑽研一輩子的大學問。
辛乙就是陷在裡面出不來的典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