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寒風冷冽。
姚蓁蓁站在閣樓上,任由臉上被一把把風刀刮過,刺骨的疼。她伸手攏了攏衣衫,又把雙手放置唇邊,藉由口中不斷撥出的熱氣取暖,卻始終不願走回屋子裡去,只痴痴地望著一方。
那裡,此刻正燈火通明,琴音繚繞,笑聲連連。那一聲聲歡呼雀躍,盡顯快樂無憂。
彷彿這世間猶如天堂一般美好,令人心生嚮往,又彷彿這世間從未有過地獄,不曾令人有過萬念俱灰。
“嘖嘖,明天就要徹底離開這裡了,還有必要來這藏書閣繼續扮才女嗎?”隨著陣陣馨香靠近,一個柔細的嗓音從背後突兀響起,“是了是了,夫主素日最歡喜才華橫溢的女子,你知曉後便日日來這藏書閣苦讀,可那又怎麼樣?任你長的如那再世妲己,美豔無雙,任你飽讀詩書,柳絮才高,在夫主的心裡,你終究是抵不上你那族姐的十分之一。”
嘲諷的言辭中,在對上姚蓁蓁那精緻如畫般的五官時,一抹妒恨油然而生,語氣也越發帶水帶漿,“都說同根本應相扶持,奈何爭風擾清幽,回頭想想,當初你初進府時,你與你那族姐關係多好啊,她對你百般照顧,與你親密無間,允你在這秦府後院是唯一可以為夫主誕下子祠的姬妾,還把你生的兒子親自養在膝下視如己出,看看她對你多好啊!你不是很感動嗎?不是對她掏心掏肺,感激涕零嗎?嘖嘖嘖嘖。”
女子越顯快意的嗤笑道:“可惜啊,後來你竟讓王箏治好了她的宮寒,殊不知你助她有了孩子,她卻設計害死了你的孩子,又讓你在夫主那裡徹底失了寵愛,真真是福報業報啊!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肯放過你,這不,又要把你送給勃爾,把你徹底趕出府去,呵呵,好在那勃爾左右是個鮮卑太子,倒也不算辱沒了你,妹妹真真好福氣啊。”
女子自顧自的笑著,完全不顧臉色青紅交白的姚蓁蓁,彷彿姚蓁蓁越生氣,她就越開懷,越絕望,她就越得意。
姚蓁蓁知道,眼前女子要的便是她的崩潰,而她在失去孩子以後也確實極度崩潰,可那又怎樣?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想她本是天下五公子之一魏權的寵姬,受盡了恩寵,享盡了榮華,可那麼喜歡她的男人,竟然說送就把她送給了另外一個男人,猶如物件一般,丟棄的毫不留戀。
而當她進了秦府以後,她本以為秦冥與魏權不一樣,然事實也是不一樣。魏權沉迷她的美色,秦冥欣賞她的才華,更不厭其煩的親自為她講解一些難懂的孤本。兩人彈琴詠詩,下棋鬥畫,偶爾他心情好還會以沙盤為戰場與她鬥智鬥勇一番,不得不說,與秦冥在一起她感到真心的快活。
曾幾何時,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在他的心裡多多少少會留下一點點位置,可當她的孩子被族姐的奶孃帶走,到她聽到孩子失足落水被活活淹死的訊息,她難道不該得到一個說法嗎?他難道不該給她還有他們死去的孩子一個交代嗎?
可他說了什麼?他用命令又讓人寒骨的聲音說道:“胡鬧,韞兒向來良善,豈由得你這般汙衊。”
他們的孩子死了,他卻說自己是在胡鬧!孩子是被姚韞的奶孃帶走的,出了事,姚韞從始至終一句解釋都沒有,就那般楚楚可憐百般委屈的模樣往他的眼前一站,她知道,姚韞已經贏了。
想來也是可笑!什麼花前月下許山盟,紅鸞帳暖永相存......在這個女子生殺大權掌握在男人手中的年代,在這個姬妾如玩物可以與人共享的年代,在這個要身不要心的年代,活該她錯信了魏權,愛錯了秦冥。
她可以接受後來他對自己的冷淡,可以接受在這秦府後院任人欺凌的日子,更可以接受他不愛自己的事實。只要她還愛著他就行了,只要還能這般遠遠的看上一眼就行了,只要他不趕她走就行了,只要,只要......就像被鬼迷了心竅一般,用那僅剩的情義還在幻想著自己與他的無限可能。
然而,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要把自己送給勃爾!那個以重色迷童、心狠手辣的鮮卑太子。他怎麼可以對她這麼殘忍?這簡直是讓她去送死啊!
女子見她一臉痛苦的閉上雙眸,眉頭緊蹙,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明朗起來,一想到待會就要把她送到勃爾的床上,更興奮不已,誰讓她長了這麼一張令人生厭的臉。
“我看妹妹國色天香,想必也不用在裝扮一番了,妹妹還是快與我一道走吧,莫讓人家鮮卑太子等得太急。”
“你這是什麼意思?”姚蓁蓁一臉詫異的望向女子。
“妹妹向來聰慧,豈會不知什麼意思。”女子難得好心的為她解釋道:“今晚夫主設宴宴請鮮卑太子,自是要妹妹守在跟前用心服侍的。”
聽到這話,姚蓁蓁有些重心不穩的雙腿一軟,險些摔倒。竟是這般的等不及嗎?
原本她以為秦冥就算要把她送給勃爾也是明天的事情,她本還心存僥倖,今夜刻意等在這藏書閣,想著若能碰上秦冥還能為自己求求情!
她不信,她不信,他竟這般絕情?
哈哈哈哈......終究是痴人說夢,痴人說夢啊!
她略顯呆愣的望向不遠處的燈火通明,傻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