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綠帕蒂海港的豪華船隊起錨遠航,一位從黑天鵝湖莊園走出來的大執政官已經步行到達胡安郡省邊境,他身後沒有跟隨任何扈從,像一隻無頭蒼蠅,在郡省內最具有宗教氣息聖茹斯特大教堂散步遊覽,大教堂對外開放到黃昏禱告結束,但這位不起眼的遊客躲在了圖書館陰暗處,坐在地上翻閱一本某個古老哲學家撰寫的《命運女神的裙襬》,又名《補償悖論》,教堂各個大門都已關閉,大多神職人員都回到住處誦讀經院哲學著作,少數高階教士才有資格去教堂外的貴族宴會沙龍侃侃而談,至於品質高貴到無需任何監督的主教們,當然可以帶著虔誠女性信徒在大教堂徹夜不眠地進行神學薰陶。暫時扮演遊客角色的秩序長——梵特蘭蒂岡教廷第13枚正統官方徽章黃金天平的創始人對此類在教廷近乎公開的瀆神,給予了最大程度的理解和寬容,教會詳細規定種種涉及肉體慾望的嚴厲懲罰,例如被口交一次,要禁閉苦修三年,可事實是許多癖好孌童的主教們都很樂於一個晚上就被判罰三十年。
“聖茹斯特的小修士,這麼刻苦?看什麼書呢?”一個悅耳嗓音在奧古斯丁頭頂響起,是很頭頂了,因為打擾執政官的傢伙不是站著,而是坐在了一隻書架頂端,晃盪著兩隻腳,因為彎腰的緣故,身穿禮服的她露出胸口大片的旖旎。並不是很流利的帝國官方語言。
可惜奧古斯丁沒有理睬,因為在《裙襬》中看到了一個有趣的論點,希望這位長生種小姐能夠原諒自己的無禮。頭頂那位散發輕淡黑暗氣息的女士,只是一個迷路的低階眷屬而已,剛剛成為某個小家長的子女,這種獵物,恐怕只有守夜者中的低階紅手套,才會被可憐的一個半信仰點驅使去捕殺。血族,吸血鬼,lecch,猶大後裔,所有不見於官方經典的詞彙,都是對這個種族的輕蔑稱呼,不過天真以為永生唾手可得的它們都喜歡以長生種自居,將人類稱為渺小脆弱的短生種,簡單視作食物來源,守衛帝國黑暗長達四十年時光的條頓祭司說過一句很有哲理的話:這個種族就像死後進入天堂如同駱駝穿過針眼的商人,是可恥的暴發戶,卻轉過頭來輕視窮人,忘了自己的最初身份。
她似乎對於這個聖茹斯特教堂年輕修士的沉默感到了生氣,所有物種都是如此,突然間獲得了額外的力量,就很難保持對弱者的尊重和憐憫了,她跳下書架,蹲在奧古斯丁面前,視線停留在奧古斯丁的脖子上,她還只是個經歷過初擁沒多久的“嬰兒”,不可能像強大血族那樣聞一聞人類的氣息,就可以確定食物是否美味,一般而言,教廷修士,鮮血總會比平民來得更加可口誘人,她那個不幸的家長說過這個天敵的美味程度,呈現一個口子向上的拋物線,位於谷底的那群主教大主教,雖然血液有利於長生種的進階,但口味實在糟糕,簡直就是作嘔,遠不如未經社會汙染的普通修士,在這個長生種小姐眼中,這位專注於知識的年輕教士一定滋味不差,她的初吮可很寶貴,既然無法挑戰嘗試那些教廷大人物的味道,好歹也要挑選個乾淨點的。
奧古斯丁等了半天,看她還在那裡猶豫觀察,覺得好笑,抬頭道:“我的鮮血肯定不好喝。”
長生種雛兒愣了一下,憤怒道:“你不擔心自己的命運?”
為此,她故意微微張開嘴,露出兩顆仍然稚嫩的尖牙,鄭重宣告道:“我是一名獲得永生的長生種!馬上就要吸光你的血液,可憐的小教士,你知道人類有多少重量的血液嗎?!它們馬上就都要成為我的紅葡萄酒了!”
奧古斯丁微笑望著那張蒼白卻漂亮的臉蛋,道:“按照常理,血液佔據人體重量的百分之八,但經驗豐富的lecch一般只篩選其中八分之一的精華,分別來自心臟和頭腦,對於教士,還會專門加上捧典籍和畫手勢的右手,所以這位長生種小姐,容我冒昧猜測,您對於紅葡萄酒的品鑑,似乎是個外行?”
她驚歎地啊了一聲,若有所思,一臉懷疑盯著奧古斯丁問道:“還有這個說法?你沒騙我?”
奧古斯丁點點頭,認真道:“我從不欺騙您這樣坦誠的小姐。”
她已經信服,但表面上仍舊撇撇嘴道:“你只是一名聖茹斯特的小修士,怎麼會懂我們長生種的秘密?你就不怕被拖進聖事部嗎?”
不小心提到對於血族來說如同陽光的聖事部,她馬上後悔了,呸呸呸了幾聲,輕輕打了一下自己嘴巴。
奧古斯丁沒有回答這個聽上去很震懾人心的問題,而是有些好奇問道:“奎因親王領銜的岡德休斯家族一向不在胡安郡和路桑郡安排任何等級的黑暗領主,小姐,您的家長是一位充滿勇氣的外來戶嗎?”
她不愧是一位坦誠的小姐,委屈地嘆息道:“勇敢?不,只是個不自量力的西陀族笨蛋而已,在將我從家族墓地拯救後,說是需要一名見證者,親眼看著他殺死你們帝國的一位審判長,為他作證,成為他晉升家族伯爵的證明。可惜,才進入胡安郡,連那個長生種的公敵都沒見到,就被幾名紅手套給拖進陽光了,幸好我當時偷偷溜出去購買一本暢銷書了,他連同兩位狼人僕從都一起陣亡啦,我很感激你們帝國的那個矮子大司祭,是他的《一根思想的蘆葦》拯救了我,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當面表達我的感謝!”
奧古斯丁笑了笑,西陀族,曾是白薔薇王朝皇族最喜歡豢養的寵物,而這個寵物,又喜歡飼養狼人,是長生種十三支中公認最沒尊嚴的卑怯種族,連瘋狂的瑪卡威末和醜陋的羅色翡都不恥為伍。這位剛剛獲得重生的小姐,運氣實在不算太好。對於年幼的血族眷屬來說,擁有強大的家族靠山太重要了,缺乏足夠的庇護,很容易就夭折。而且那個倒黴的西陀族子爵,似乎也不夠大方,吸血後至關重要的反哺過程十分吝嗇,只給予這位小姐少到可憐的力量,不出意外,別說陽光,就是稍微強烈一點的燈光,都會讓她產生肌膚的灼燒。
奧古斯丁因為守夜者的閱歷,加上擁有迪米特這位黑暗僕從,對於血族的瞭解超乎想象,如果迪米特現在想要收取一名眷屬,反哺後可以輕鬆讓其達到伯爵級長生種,反哺,是一種高等對低等的施捨和返饋,不是被lecch吸一口鮮血就讓人類變成可怕的吸血鬼,而且過於脆弱的身軀,往往承受不住過大的反哺,當場崩潰毀滅,例如就親王迪米特而言,按照原則可以讓子女成為公爵,但很難找到這樣的優越容器,除非那名眷屬生前就是一名體格卓越的大騎士,再者,長生種對於眷屬的創造,有很多的條條框框需要遵循,越是高等,就越繁瑣。眼前的白薔薇貴族小姐,實在是一朵嬌弱的小花,經不起任何風霜,她能穿梭半個神聖帝國活到今天,肯定是生命女神在打盹,或者忙著與奧林匹亞雄性神祗
恩愛纏綿了。
小姐貌似忘記了要吸取奧古斯丁的血液,看到他手中的書籍,雀躍道:“《補償悖論》?我看過哦,聖茹斯特教士,我很博學吧?”
奧古斯丁笑問道:“那書中那個問題:如果硬幣已經連續五次正面朝上,那第六次它更可能是反面朝上嗎?小姐,您的答案是?”
蹲在奧古斯丁身邊的吸血鬼小姐剛想理所當然地說是,但覺得這裡面可能有陷阱,就試探性說道:“當然,可能,也許……不是!”
奧古斯丁讚許道:“您真博學。”
小姐得意洋洋,一點沒有瞧出大執政官的反諷。
奧古斯丁站起身,將這本很小眾往往只會出現在經院哲學雄辯中的《命運裙襬》放回書架,卻沒料到那個小姐自顧自的喃喃自語帶來了驚喜:“如果平均律是透過補償發生的,那麼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但我想,一些特殊神聖物體是沒有記憶的,命運的天平,不是以補償作為前提,而是用毀滅來發生槓槓作用。我曾聽父親和一位多明戈修士一場對話,我父親問道:創世之前,上帝在做什麼?那位修士回答是:在為提此類問題的人準備地獄。嘿嘿,我對此持有懷疑態度,我想上帝這位老人在創世之前,一定在研究我最愛的純粹數學,然後老人家覺得做些應用或許是一個很愉快的調節。”
她只是在自我陶醉地囈語。
在奧古斯丁耳朵裡,卻是別有韻味,甚至特意對這番話凝神思考了幾分鐘,原本打算將這位小姐不受半點痛苦化成灰燼塵埃的大執政官打消了念頭,微笑道:“來自遠方的小姐,不準備飽餐一頓了嗎?你應該餓壞了吧?”
她苦著臉道:“我真的很餓,但覺得還是應該繼續保留我的寶貴初吮。什麼時候遇見我的王子,再獻出去。”
她掏出一隻盛放血液的水晶瓶,自豪道:“還夠我堅持一個月。”
奧古斯丁感慨,真是一位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感性姑娘。
但是一位不速之客打斷了年輕人類教士與吸血鬼小姐之間的溫馨對話。
破窗而入的他看上去是個形象猥瑣的中年男性,但正常人類,是無法保證從十幾米高度窗戶躍下還雙腳無損的,透過教堂玻璃的月光灑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注視著那位小姐的他軀體開始扭曲,衣物被瞬間撐破,發出一連串骨骼碰撞的刺耳聲音,原本身高160公分的他或者說它成為一頭高達兩米重達三百斤的黑暗生物,森綠色眼眸中,充斥著野獸的慾望,低劣下等的狼族始終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各種血腥慾望,如暴虐的撕裂敵人身體,還有就是奔騰燥熱的性侵犯,據說白薔薇的王室皇族們習慣對政敵的懲罰就是將他或者她丟進低階狼人所在的牢籠,對此,變身的它是不介意對方是男性還是女性的,而且,出於對長生種的天生敵意,狼人最樂意用胯下超乎想象極限的巨大玩意洞穿女性血族的身體,這一幕,也同樣是白薔薇一撮變態皇族的最鍾情畫面,那些流傳出來的狼人大戰血族血腥油畫,大多出自白薔薇王室私人畫家的手筆。
似乎感知命運悽慘的小姐尖叫道:“你竟然沒有與主人一起戰死?!範巴斯,你這個懦夫!”
為了私慾而選擇躲藏的狼人桀桀笑道:“一想到羅素小姐的純潔肉體,我就捨不得去死了,這些天我只能躲在地下水道的臭水溝,如果再找不到狡猾的您,就真的要瘋了,我對您的思念,您難道不感動嗎?”
那位羅素小姐,家長不負責的初擁反而讓她可以忽略教廷圖書館的聖潔氣息,但衝入教堂的狼人就被徹底激發狂熱的獸性。
力量上完全無法抗衡狼人範巴斯的小姐下意識站在了奧古斯丁身前,潛意識中,大概是覺得這個刻苦的人類教士比自己更需要保護,而且不希望他被自己引發的厄運波及裹挾。
但是那名教士的言語差點讓一向樂觀向上的羅素小姐哭出來:“兩位強大的暗夜主人,我能離開你們的戰場嗎?”
位於暴走邊緣的狼人低聲道:“你竟然不想欣賞我對羅素小姐的‘寵愛’,這可是白薔薇皇族才有幸看到的場景。不過,隨後,作為觀看演出的代價,我會吃掉你的腦袋,四肢,軀幹,嘖嘖,人類的腦漿,真是甘泉。”
奧古斯丁輕笑道:“塔西佗的玩物,都這麼有文學修養嗎?”
輕輕敲暈羅素小姐。
對異端一直沒有太大耐心的奧古斯丁問道:“聽說過狼人柏克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