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軒抬手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聽著外面的聲音。
羅浩也豎起耳朵。
“憑什麼不讓我們住院!”
“北醫說我們回來治就行,我們老家的醫院不讓住,你們也不讓住!這不是欺負老實人麼!醫院到底是不是救人的地方!”
“有商業保險就不讓住院?你把你們的檔案拿出來!我就算是告到聯合國也得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馮子軒嘆了口氣,“小羅,稍等會再走,他們是去糾紛辦的。”
羅浩笑笑,馮子軒馮處長這是擔心患者、患者家屬看見醫務處長的辦公室門開啟,來找他吵鬧。
雖然依舊可以帶去糾紛辦,但只要看見他們的樣子,估計馮子軒一個頭變成兩個大,血壓都得幹到180去。
“現在的活是越來越難幹了。”羅浩壓低聲音感慨了一句。
“唉。”馮子軒搖搖頭,並沒對羅浩的這句話做評價。
外面的聲音還不斷地傳進來,羅浩也聽明白了大概。
患者是一名腫瘤患者,在北醫做的化療和免疫治療。用了一種藥,每一次治療單項藥物費用大約一萬三左右。
Drg有嚴格要求,如果沒有特殊要求的話倒也能滿足最基本的治療要求。
可一旦需要這種藥物,drg必超無疑。
自費藥會導致科室比例嚴重超標,醫保會罰款,最後會落到管床醫生的頭上,甚至全科室連護士都落不下,只是多少而已。
落實到醫院層面鐵定虧損,醫院層面會落實至具體科室,科室落實到個人。
一個傳導鏈下來,最終扣積效,典型的多幹多虧。
這還是最早的做法,羅浩聽說最近醫保已經開始可以誡勉談話,哪個醫生用超了藥物就要扣分,分扣沒了就直接扣執業證,不允許行醫。
已經不算是多幹多虧,可以說直接砸飯碗。
但醫保方面不和患者接觸,宣傳都是靈魂砍價,都是為了老百姓好。
至於執行不到位,肯定是醫生的責任,最後借汝項上人頭一用。
這一套用了幾千年,依舊好用。
作為承擔壓力的院方,頭疼也是應該的。
馮子軒嘆了口氣,又搖搖頭。
“什麼時候開始扣分?”羅浩問道。
“咱們江北省還沒說法,先看別的省份怎麼弄。”馮子軒道,“還沒影呢,要是虧空逐漸增大,這一套說不定就用上了。”
羅浩笑笑。
馮子軒也清楚羅浩不涉及這些問題。
他的患者一個一個都碼著drg的紅線走,平均下來超只超幾十塊錢,處於一種最理想的狀態。
對此,馮子軒深知工作能做到這種程度需要花費多少心血。
孟良人估計每天晚上都要按計算機計算患者的花費以及距離drg規定還差多少錢,還要和患者溝通好,做一些有用沒用的處置,保證組內患者醫保費用沒問題。
而且羅浩手術做的相當好,避免了其他人術中集採導絲導管做不下來手術,必須要用更好的耗材的事情。
Drg的最完美模版就坐在自己面前,可馮子軒知道所謂最完美模版之所以完美,是建立在羅浩強悍的手術水準以及孟良人這種典型核動力驢的辛勤勞作上。
醫院能給孟良人開那麼多錢?人家小羅教授有自己的科研經費,可以把孟良人餵飽。其他人?免談。
“工作是越來越難做嘍。這患者要是收進來,今天用完藥明天就張羅著走,醫保那面就懷疑咱們套保,帶人來查個底兒朝天。”馮子軒自嘲的笑了笑。
“還好,慢慢來吧。”羅浩倒是無所謂。
矛盾、問題始終都有,解決完一個還有下一個,這是教員說的,羅浩深以為然,所以根本不著急。
馮子軒聽外面患者家屬的情緒激動,一時半會也走不出去,心念一動,問道,“小羅,你要是管床醫生,遇到這種患者怎麼辦。”
“我家協和不管這麼多,該怎麼用怎麼用。醫保,查到我家協和都得把手抬高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