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道身影緩緩出現在白鯉鎮盡頭。
四周的妖氣因為這兩人的來臨,而變得徐徐凝重起來。
郡主大人已經來到了易瀟的身旁,左右兩隻手分別搭在了刀鞘和劍鞘之上。
小殿下面色漠然,站起身子,目光平靜望向小鎮來的來客。
那兩人披著西域的大麾,與易瀟魏靈衫隔著數十丈便站定,中間沿途兩排木屋,簡樓,以及交錯飛舞的大雪,遮住了視線。
只是四人的目力都極好,所以這些大雪並不能真正起到阻礙視野的作用。
氣勢變得緊繃起來。
小殿下眯起眼,看清了這兩位如今出現在白鯉鎮內的西域來客。
顧勝城披著一件上緊下松的雪白大麾,留著幾乎及地的長髮,被一道猩紅髮繩死死箍在腦後,餘下的便瀑散開來,沾染了雪色,與巨大的衣襬一同肆意晃盪。
他面上掛著淺淡的笑容,懶懶望著不遠處的易瀟,露齒笑道:“人妖不兩立,我妖族未曾打到烽燧,便已是極大的尊重了,殿下你還踏出赤土,是想挑釁西域不成?”
小殿下眯起眼,並未開口。
他盯緊顧勝城。
這位曾經的棋道天才,在洛陽城內一氣連破數位大棋師,如今到了西域,有了自己的造化,居然變得比妖族還要像是妖族。
南海聖會之時,顧勝城侍奉西妖,在其一側,姿態地位都擺放得極低,幾乎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而如今他實為南呂宮的大棋公,擁有一整份完整的玄武傳承,天大造化加身,即便有朝一日成為妖孽,也絕不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
這個男人之前活得太過卑微。
越是得勢,便越是小心翼翼。
他最不怕別人瞧不起他。即便如今坐擁南呂,身份威望遠勝當年,他也未曾有過任何的顯擺之舉,成勢之後,甚至連當年所受到的屈辱,都選擇了“原諒”。
提心吊膽擔憂遭到報復的諸位小棋公,等了許久,南呂依舊一片安靜,這些大妖暗地裡謝天謝地,不少人甚至認為,憑藉好運坐上南呂宮的顧勝城,要麼是個老好人,爛善人,要麼是一個大度到了極點的梟雄。
其實顧勝城哪一種人都不是。
他自認算不上梟雄,更不可能是老好人,爛善人。
他一直都是一個,自私而狹隘,偏激又敏感的怪物。
即便在當年,他骨子裡還流淌著人族血液,並非是森然的玄武血,幼年飽受的折磨,便已經讓他忘了仁慈二字怎寫。
曾經侮辱他的人,他恨不得剝了皮,抽了骨,再鞭屍。
只是比起這些,他更懂得二字。
隱忍。
顧勝城伸了一個懶腰,笑意滿溢,看起來並沒有絲毫殺氣。
他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念頭,若是將白鯉鎮座下那具帶著妖氣的屍骨衣冢取走,會不會等來齊梁的那位小殿下。
這幾年來,他的運氣一直很好。
他忍了很久。
憋了很多的賬。
而現在,則要一筆一筆好好的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