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顛簸。
半個身子探出車廂的蕭布衣面色平靜,他望著已到眼前的浩袤赤土。
隔著一截極遠距離,他便看清了遠方雪原之上,有著細碎飄紅的大雪,還有一股極濃的血腥氣息。
唐家大小姐未曾探身出去,此刻也蹙了蹙眉頭,拿自己衣服裹住盆栽,兩袖捂住懷中青葉,輕輕問道:“戰況慘烈?”
二殿下面色凝重點了點頭。
唐小蠻眯起眼,不說話。
三萬的獸潮,便已經讓烽燧的守軍有些吃不消了,更不用說那“傾盡西域”的二十萬後續。
這是要出事的。
出大事。
只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並不是擔心赤土之外的獸潮來臨。
唐家大小姐認真端詳著車廂對座,額前貼了清夢符籙的那人,此刻正昏睡不醒,身子軟軟斜依在車廂內,佔了不小的一部分空間。
易瀟已經救下,如今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如何將他安全送回齊梁烽燧長城的本壘。
照夜玉獅子拼盡全力奔跑在大地之上。
這頭猛獸看得出背後車廂主人的神情雖然平靜,但心底難抑焦急。
即便照夜的靈智未能抵達化形階段,它隱隱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即便是它也知道,剛剛那可以隨意驅使狂風的大妖,在被主人逼走之後,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人記仇,妖同樣記仇。
整截車廂都被巨大的照夜玉獅子馱在了背上,唐家大小姐端坐車廂之內,懷中的青葉隨車廂顛簸而枝葉搖晃不止。
她深吸一口氣:“怎麼走?”
若是繞路,最為穩妥,只是來到烽燧,那後方的妖獸獸潮可能已經來襲......
“直走。闖過去。”
二殿下挑了挑眉,五根手指,扶住車廂廂門。
他的面色向來平靜,此刻唇角揚起,看似若無其事的按壓車廂廂門旁,五指用力之後,車廂的鐵皮發出清脆啪嗒聲響。
五行觸目驚心的血跡隨著車廂的凹陷之處開始緩緩向下流淌,隨著顛簸不斷飛溢而出。
二殿下的懷中,一張又一張的符籙隨大風飛起,在空中自行卷動,沾染血色,那些血色已經不成字形,單純是簡單到了極點,常人不能理喻的符號,或是怪異形狀。
儒術最基礎的形。
蕭布衣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容他畫符籙。
他積攢了兩年的符,已經在對陣白虎大聖之時被他盡數甩出,壓箱底的殺手鐧此刻沒了。
只不過二殿下的面色看起來並沒有絲毫的慌張。
他只是平靜地按壓五根手指,極其微弱的元氣氣流在一開始便將五根手指的指尖刺破,不斷按壓,便不斷有新鮮的血液溢位,隨照夜的奔走而不斷顛簸飛出。
他懷中的符籙圖紙並不多。
唐家大小姐低垂眉眼,認真從車廂座位墊下,抽出了一大沓普通黃宣,接著鬆開一角衣襟,揪下青葉盆栽的一片長葉。
元力震碎青葉。
淡淡的熒光充盈車廂,唐小蠻的動作無比嫻熟,看起來像是練過了成千上百次。
此刻她爐火純青地握住一整沓黃紙的端頭,動作輕柔,微微震腕,便將其抖散開來。
唐門的控物之術可以見微,之前被元力震碎的青葉,此刻細碎漂浮在空中的汁液,被均勻“塞入”每張黃宣彼此的間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