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這份有毒的禮物,自己就一定要收下?
自己可以一目十行,可以看清一里外的蠅蟲,可以記下齊梁書庫裡的每一個字,可以背掉始符到春秋的每一年大事年表......
可代價是,自己若是尋不到解救天缺的丹藥,就要死在十六歲。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他踏上了那輛馬車,所以他的每一步北行,都像是被人拎起了絲線,無法選擇,卻又無可奈何的棋子。
如果能夠重新開始......
如果能夠給自己一個選擇的機會......
可是沒有如果。
便只能反抗。
當然要反抗——
當然要反抗!
反抗什麼?反抗那些強行給予的,反抗那些帶來痛苦的,反抗不幸的,反抗該反抗的!
易瀟攥緊了雙拳,呼吸開始急促,他抬起頭,看到了龍蛇撐起的天幕,無數雷霆交錯,呼嘯,在魂海的上空凝結,纏繞。
他的眼神裡像是有什麼滅掉的,重新燃起了。
南海仙島的李長歌,拔掉劍骨的時候,眼神便是這樣。
弱小的野草燒不盡。
沉睡的獅子甦醒了。
反抗。
自己沒了天相,龍蛇,株蓮,兩道天相都沒了。
元氣散了魂力散了,甚至連自己的生機,都不可抑制的開始潰散......自己,該拿什麼去反抗?
易瀟搖搖晃晃,忽聞一聲雷霆炸響,雷光大戟般劈過大地,映照得少年面頰蒼白,眼神卻熠熠生輝。
他盯緊眼前的白衣女子。
白衣已經有些模糊。
逐漸變得清晰的......是前面,那把插在大地上的劍。
那柄劍像是一根桀驁不馴的野草,立在那,插在那,劍氣沖霄,雷霆不敢近,規則不敢動。
易瀟閉上雙眼,耳旁紛亂無比。
先是雷霆悶響,轟鳴。
接著便是那些熟悉的聲音。
“遇事不決,先握住劍,江湖上......講道理。誰的劍更快,誰就是道理。”
易瀟眼前恍惚出現了紅衣兒。
她坐在車廂裡,紅衣隨大風飄飛,一柄池魚橫在膝上,雙手壓劍身兩端,鬢角飛揚,聲音平淡。
“記住劍六式——”
“如風!如林!如火!如山!如陰!如雷!”
那道聲音說完之後,隨馬車顛簸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