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粹餞別懷杏書院的同窗好友,自有任慎之等親眷幫手接待,雖然在遊府開宴,但並不關小娘子們的事情,卓昭節正在繽蔚院中的軟煙羅帳裡如常專心的練著琵琶,院‘門’卻被敲響了,明葉過去開了‘門’,就意外的道:“四娘?”
遊靈微微頷首,她面‘色’很沉靜——這樣的沉靜裡有點死氣沉沉的意思,淡淡的問:“七表姐在嗎?”
“七娘在呢。”明葉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她身後……遊靈主動出‘門’已經是鮮見之事了,除了請安,遊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三房裡的四娘子是最文靜最不愛動的,而且這回陪她過來的居然不是禾藍等人,反是三夫人跟前的使‘女’。
明葉心下狐疑,正請了遊靈進‘門’,那邊卓昭節雖然被屏風隔著沒看到什麼,但也聽見是遊靈過來了,她驚訝得很,忙收了琵琶,挑帳而出,繞過屏風問道:“四表妹?”
知道遊靈是講究禮儀的人——同府而居的表姐妹,她這麼過來一回居然還特意換了新衣裳新裙子,連頭髮都是特別梳過的,卓昭節哪裡敢怠慢了她?就要往屋子裡請,一迭聲的叫人沏茶拿點心。
“不用了。”遊靈抿了抿嘴,對卓昭節道,“七表姐但請借一步說話。”
“咦?”卓昭節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但還是指了指自己出來的帳子,“四表妹若不嫌棄,咱們就去那裡說話?”
如今天氣炎熱,那軟煙羅帳子裡擱著冰盆雖然比在室中融化的快,但勝在了四面透風,不比屋子裡固然‘陰’涼,卻悶得慌,遊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也不是用冰都要節省的人家,卓昭節打小嬌生慣養,那當然是怎麼享受怎麼過,只是遊靈如今顯然沒心思在三房裡學一個,根本連看都沒看帳子裡的東西,坐下後,見使‘女’們都離得遠遠的,方壓低了嗓子道:“七表姐,你陪我到前院裡去走一趟如何?”
“前院?”卓昭節奇怪的道,“你這會要去前院做什麼?八哥餞別同窗彷彿還沒散吧?人多嘈雜著……可是落了什麼東西?叫使‘女’去取也就是了。”
“……母親說,就要趁人沒散的時候過去親眼看一看。”遊靈低垂著睫‘毛’,淡淡的道,既沒有羞澀的紅了臉,也沒有窘迫或憤怒之‘色’,像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情一樣。
卓昭節呆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遊靈不是遊燦,一來她不愛出‘門’,卓昭節與她要生疏點,二來她如今這個表情實在不適合打趣,卓昭節心念電轉,幾個開口轉過去,勉強咳嗽了一聲,試探道:“這個……既然是去看人,卻不知道要看誰?”
她又怕遊靈忽然面嫩起來著惱,忙又解釋,“我是說,屆時我也好給你掩護。”
“母親讓我去看一個叫麻折疏的人。”遊靈淡淡的道,“據說是淳縣麻家子弟。”
“麻折疏?”卓昭節皺了下眉,“這個人我見過,那回我與外祖父、六表弟出去垂釣,就是他與另外兩人騙了六表弟,事後又拖著江家小舅舅抵賴,被戳穿後,外祖父很是訓斥了他們一番。”
若常人聽了這番話早該擔心了……
但遊靈只默默聽完,道:“是這樣麼?不過母親既然要我去看,衣裳都換過了,還是煩請表姐陪我走一趟罷……表姐曉得,若我一個人過去,任誰都要多想的。”
遊靈難得開一回口,又是不出‘門’的事情,卓昭節當然不會拒絕,爽快的點了頭。
她請遊靈少坐,自己進內匆匆換了衣裙,加了兩件釵環,又在指上撲了粉以掩飾,思忖片刻,又讓明合叫了遊靈進了自己的小書房,遊靈聽了她的話,卻蹙眉道:“我向來沒有寫過信的。”
“隨便寫幾句也就是了。”卓昭節道,“不過是個由子。”
明合在旁已經手腳利落的研起了墨,勸說道:“四娘聽七娘的罷,小心點兒沒有錯的。”
遊靈提了筆,‘欲’寫又停,無奈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寫啊!”
“我說你寫。”卓昭節曉得她向來鮮出‘門’,與人關係淡漠,如今倉促之間要她表達出來的確有些為難,略作思索,就口述出了一封簡訊,看了看又提筆潤‘色’了一番,叫遊靈另外拿杏‘花’箋抄了,叫明吉拿扇子撲幹,匆匆封起,這才略整衣裙,一起往前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