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你咋的,我今天就怨你一次,你能把我咋的,有意見到國務院說去。這道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怎麼走就怎麼走,害你哪根筋疼,再說,我在車上摁我的喇叭,管你屁事兒,你不願意聽,可以繞道走哇,我又沒攔著你。你趕著馬車衝過來幹嘛,不想活了,說句痛快話,別往我這撞啊?”司機順嘴開河說道。
“你說這話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你要是把我惹急了,一會兒我就報警,讓派出所的警察來解決問題。”孫國棟冷冷地說。他說報警,其實也就是那麼一說,目的是嚇唬嚇唬這個司機。可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就是有,也得躲得遠遠的,有這樣的祖宗在,這池渾水誰也趟不起。
“好啊,有膽你就報啊,你以為警察來了,你就有理了?”司機一聽報警,有點兒心虛,可嘴裡還不服輸,依然罵罵吱吱不肯住嘴。他這般狗仗人勢的嘴臉,實在是可惡至極。
“你跟誰說話呢,沒老沒少的,你在家裡跟你爹媽也這麼說話嗎,你這麼缺德,也不怕遭報應!”孫國棟指著他的鼻子大吼起來。他平時從來都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司機的惡語相向,確實把他激怒了。
“ 我說你這話,都算是照顧你了,咋的,我就說了,你又不是我爹我媽,看你能把我怎麼樣?”司機兩手叉腰,大有打死人不償命的架勢,他低頭看看貨車下面還冒著煙的輪胎,氣焰更是囂張,根本就沒有讓步的可能。
“司機開車走路,就得多長几隻眼睛,這溜光大道,你不會好好走啊,你沒事兒摁什麼喇叭?你這不是拿別人的性命開玩笑嗎?”孫國棟氣憤至極,他舉著馬鞭,聲厲俱色地說著。
“你是誰呀,管天管地,還管到我頭上來了,老子誰都不怕,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照你這麼說,我怎麼開車還得提前跟你打個報告啊?要不是躲你的馬車,車能開成這樣?這不是開玩笑嗎?老頭,告訴你吧,反正這喇叭我也摁了,車軲轆也蹭壞了,你就說怎麼賠錢吧?”司機是話有點兒耍賴了,他見孫國棟一點兒也沒怕他,騰地來了火氣。
“小夥子,你還能不能講點兒理了,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開你的車,我們走我們的路,各不相擾,咋的,你看老頭好欺負,還想訛誰啊?讓我賠錢,想得挺美!”孫國棟徹底被他激怒了,他見司機蠻不講理,就舉著鞭子,氣得咬牙缺齒。瞪著眼睛看他,要是他再得寸進尺,他可就真不客氣了。
“跟我說那些都沒用,要說講理,咱倆就掰扯掰扯。老頭,我真沒想訛你,你過來,好好看看,貨車後面的兩個輪胎都快磨漏了,你是不是應該自覺賠償啊?你要是不想賠的話,是不是得把馬給我留下,反正我這裡正愁沒地方買牲口呢!”司機厚著臉皮說著,慢慢湊到了馬車前面。他想伸手去摸白馬,立刻被孫國棟大聲喝住。
“你給我住手,喂,小夥子,你再這麼說話可就沒意思了!你以為我讓著你,就是怕你了。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這馬的主意你就別打了。我看你這開車走南闖北的人,也不講個理啊?那好,咱倆也別在這裡磨嘴皮子,你不是讓我賠兩個輪胎嗎?那好,我現在就賠給你。老伴,把鐮刀給我?我先把輪胎放完氣兒卸下來再說。”孫國棟朝曉紅媽擺了擺手,抄起鐮刀就往貨車那邊走去。
大白馬見他這副猥瑣的樣子,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揚起腦袋,齜著大牙,朝他頂了過來,像是要張口咬死他也不解恨。嚇得他急忙倒退幾步,岔開兩腿,站在路邊,驚慌失措地指著白馬說道:
“老頭,你這是要幹啥?你想用馬車撞我嗎?還不讓我說話了?”司機一看孫國棟要來真格的,怕捅出婁子來,自己一個打工的,萬一給老闆惹出什麼麻煩來,那就該吃不了兜著走了,他見勢不好,急忙改口說道。
“誰趕馬車撞你了,你給我聽好了,你不是讓我給你賠輪胎嗎?好,我現在就賠給你。”孫國棟說著,舉起鐮刀就要去給輪胎放氣,司機見情況不妙,連忙擺手說到:“老頭,我看你脾氣挺倔啊?不就是兩個輪胎嗎,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嗎。我看你們賣趟菜也不容易,算了,也算兄弟積點德,這輪胎就不用賠了!”
“哼,算你識趣,別以為誰都好欺負,有那能耐去做點兒好事,沒事兒跑屯子裡面裝什麼大尾巴狼,你以為誰都怕你呀?這年頭,你以為誰都好惹,楞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我一個種地的,這輩子父母健在,女兒成幫,出門賣菜掉井不掛下巴,今天被人打死了,也沒啥可遺憾的。今天這事兒,誰都沒理,不用墨跡,你說你想怎麼解決,我都接著,一定奉陪到底。誰要是半路打退堂鼓,他就是狗孃養的。”
孫國棟並不領情,這樣的人,他在外面見得多了。一個莊稼人,要是被一個混混嚇倒,那真是白活了。
“有話好好說嘛,我也沒說非得要你的白馬!”司機被鎮住了,他心虛地說著,眼珠子嘰裡咕嚕亂轉起來。可是說出的話,潑出的水,他想當面服軟,見孫國棟義憤填膺的樣子,他又把話給憋了回來。
他們正在僵持不下,只見貨車的車窗搖了下來,劉叢新的腦袋從裡面露了出來,他朝司機大聲喊道:“還墨跡啥呢?快點兒走吧,再磨蹭一會兒天黑了!你不想回家我還想回家呢。你倒是有完沒完了。”
司機本來是想訛點錢花,他聽到柳叢新喊聲,也算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就咧著嘴對孫國棟說:“今天算你撿著,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要是以前,我一定饒不了你,哼!”司機忿忿地坐到了車上。車門關好以後,貨車一溜煙似的開走了。
“你敢,借你倆膽用用!給你慣的,大白天敢攔路打劫,小心打不死你!”孫國棟手裡拿著鐮刀,站在馬路上,看著貨車遠去的後影,氣得頭上的青筋亂跳,他指著貨車罵道:“小王八犢子,真是喪盡天良,也不睜開眼睛看看,誰都敢欺負!”說完,他把鐮刀遞給了小紅媽媽,氣哼哼地扯過馬的韁繩,繼續往前趕路。
“這輛貨車,我在市場上見過好多次,好像是柳叢之弟弟的,他們常年在市場上殺驢倒馬的,聽說,他弟弟可生性了,市場一霸,說打就撂,跟刮地皮似的,誰碰見誰倒黴,都避讓三分,就連十里八村的人見到他也沒人敢惹。下車跟你拌嘴的是個司機,剛才從車上露頭的那個小子,就是柳叢新。這兩個人,名聲非常不好,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曉紅媽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每一句都是關於柳叢新的一些小道訊息,不是胡作非為,就是殺牲成性,總之卻沒有一句是好聽的話。人,她倒是沒有見過。可這孩子的名聲,她也只能這樣恭維了。
“這都是什麼人啊?表面上跟個人似的,實際上就是一群土匪,誰家要是養了這樣的孩子,別看現在開個貨車滿大街招搖撞騙,說不定哪天就得惹禍,生了這樣的兒女,有多大的產業早晚都得敗光。”孫國棟氣哼哼地說著,使勁甩了一下鞭子,大白馬又打起精神往前跑去。
“常年在市場上橫著膀子混,整天前呼後擁的,弄一大幫人五人六的跟地痞流氓一樣欺行霸市,不待學好的,這種人早晚都得出事兒,在路上碰見,千萬別跟他們硬碰硬,咱惹不起呀,還是離著遠點兒,跟這種人一般見識,都能把眼珠子氣冒了,也沒地方講理去!”曉紅媽的話裡充滿了很多無奈。
馬車拐進衚衕的時候,二姐已經在門口等好長時間了,她見孫國棟把車趕了過來,臉上都笑成一朵鮮花了。馬車來到近前,還沒等曉紅媽張嘴說話,二姐先從小板凳上站起來,熱情地打了聲招呼:
“哎呀,老姑夫,你們可算回來了。賣了一天的菜,又沒少掙錢吧?這錢不夠你倆掙的了,在咱們這條衚衕裡,數你家來錢路多,孩子們又懂事,眼看都要成爆發戶了,真讓我羨慕嫉妒沒有恨哪!”她張嘴說錢閉嘴說錢,這番冷笑熱哈哈虛情假意,孫國棟聽起來特別噁心。
他只是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聲,臉上再沒任何表情,還把臉轉了過去。去了悟空,又來了只猴子,他對這種陰奉陽違的女人一向是不屑一顧。
二姐見孫國棟一點兒情面不給,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是一般的難辦,她本應該知難而退,可她一看曉紅媽在車箱裡朝她微笑,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一股自信,又笑眯眯地湊了過來。
“老姑,我都在門口等你半天了!你要是不忙的話,快點兒下車,我有件好事正要跟你說呢!”
二姐說著,瞟了孫國棟一眼,她見孫國棟陰沉著臉,一句話沒有說,她心裡咯噔一聲,臉上卻一點兒也沒顯露出來,為了達到目的,她就又把目光轉移到小紅媽的身上。
看見她這番殷勤的舉動,孫國棟料想她一定有事兒,他原本不想讓曉紅媽下車跟她說話,但又不好直說,於是,他皺了皺眉頭,心想:一個家庭婦女,整天好吃懶做東遊西逛的,她肚子裡面能有什麼好事,是不是打麻將又輸了,大概是又想變相朝曉紅媽借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