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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十七章 進城賣菜

蔬菜上市的時候,孫國棟更忙了,他每天天不亮,就趕著馬車和曉紅媽去城裡的早市賣菜。他們中午回來的時候,胡亂地吃幾口飯,顧不上休息,就得去地裡摘菜。摘完菜後,還要給菜地灌水,施肥,打藥,然後掐尖打岔,忙個不亦樂乎。晚上,他還要住在菜地中間的窩棚裡,守著這塊能長出金子的聚寶盆徹夜防賊。

這個季節很忙,正是大白馬挨累是時候,白天它要滿載重負地走街竄巷,晚上它吃飽草料後,就臥在窩棚旁邊休息,最近一段時間,白天的家中很少見到孫國棟的影子。儘管每天他都累得筋疲力盡的,但用手摸一摸日漸鼓起的腰包,他連走路都似乎很有底氣。眼見著一車車新鮮的蔬菜賣掉之後,不到半日就能換來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票子時,曉紅媽都會激動好長時間。

在這條狹長的衚衕裡面,每天有兩三千元進賬的住戶,除了他們,還真找不出來第二家來。

孫國棟每次出門賣菜回來,都會帶回一些賣剩下的菜來,家中的剩菜多得是,怎麼吃都吃不過來。曉紅媽就會從裡面揀出一些好的菜,都挨家挨戶地送人了。剩下那些不好的菜,直接扔進欄子裡面餵了雞鴨鵝狗。

鄉村的午夜靜悄悄的,月光灑在院子裡,像清冷的流水在漫流。院子裡的篝火還冒著灰白的煙霧,發出刺鼻的柴草氣味兒,成群結隊的蚊蟲循著這種味道,繞著院子嚶嚶嗡嗡地飛來飛去,沒有一刻的停歇。它們可能不太在乎生命的長短,只要有光亮的地方,就甘願振翅赴死。

院門沒有上鎖,虛掩著的屋門裡,奶奶還沒有入睡,她坐在黑暗裡,不停像窗外望一眼,她一直在等著孫國棟趕著馬車回來。她的菸袋鍋裡,正一閃一閃地冒著火星,像一種焦灼的心情。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過,大白馬輕緩的蹄聲很快從衚衕裡面傳進院子。屋子裡面的燈亮了,奶奶馬上磕掉菸袋鍋裡的菸灰,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她小心翼翼地來到院門口,將兩扇院門推開後,就站在院門口張望。院門關上以後,奶奶鎖上大門,回屋睡覺去了。

馬車進院後,孫國棟將吃飽喝足的大白馬從車上卸下後,麻利地栓在院子裡面的木樁上,又拌了一些草料放在槽子裡,放在木樁旁邊。他回屋脫掉沾滿露水的外衣,默默地坐在炕沿上,點燃了一支旱菸,低著頭,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曉紅媽見他進屋,很快給他鋪了被褥。為了不影響起早賣菜,孫國棟抽完煙後,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上面的鐘擺不停地晃動著,馬上就到了十一點半,想想自己還能睡兩三個小時的時間,為了不誤時間,他得趕緊休息,就隨手扯過一條被子,蓋在自己的腿上,和衣躺在炕頭上。

他閉著眼睛仰臥在那裡,可能是連日來的人困馬乏,他實在是太累了,他的腦袋剛捱上枕頭,整個人就睡了過去,他睡得很沉,喉嚨裡就發出了一串連著一串的呼嚕聲,也打得山響。

夜色漸漸沉澱下來,滿天的露水把寂靜的小村籠罩在一片潮溼之中。大白馬一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它的嘴裡不停地發出“咴咴”的響聲。孫國棟聽見響聲後,連忙睜開眼睛。他伸手拉開電燈往牆上一看,掛鐘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了三點兒。 他趕忙掀開被子,從炕頭上爬了起來。

他來到院子裡面,院子裡的篝火早已經熄滅,黑白的菸灰裡裹著飛蟲的屍體,狼藉地散落一地。孫國棟收拾好木樁旁邊的碎草沫子後,快速套上馬車,又攏了攏車上的菜包,待曉紅媽和五子走出屋門後,他們便頂著漫天的露水,悄悄離開衚衕去城裡的早市賣菜去了。

等孫曉紅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院子裡面的霧氣也早已經散開。這段時間,家裡的人都忙著去菜地摘菜,她也跟著去忙。夜裡睡得很死,經過白天的一番折騰,她也累了。黑暗中她輕微的呼吸聲,盤旋在屋中的每個角落。她睡得那樣的香甜,連半夜裡爸爸趕著馬車進門的聲音,她都沒有聽到。

孫國棟和曉紅媽明天還要起早進城賣菜,他們說是去賣菜,實際上是他們再用馬車把菜拉到菜市場裡批發給那些小販們去賣。因為菜地裡的菜實在是太多了,僅靠走村串戶去賣,根本賣不過來,只好進城批發。為了搶頭行價,他們起早趕到那裡,若是去晚了,耽誤了開菜時間,那就麻煩了,不光整車菜賣不出去,還要走村竄巷折騰,又誤時又誤工,賣不了多少錢不說,還能把人給折騰散架子。

進城賣菜就是成包滾給那些街邊的小販們,雖然成包批發收入少了一些,但是薄利多銷,去的及時,賣得也很痛快,基本上不耽誤田裡的農活。因此,他們起得很早,等孫曉紅睜開眼睛醒來時,他們已經到菜市場很長時間了。

到城裡買菜不比鄉下,馬車進城賣菜,一路上的麻煩事兒也多。什麼環保啊,什麼馬路規章啊,一些糾纏不清的事情,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實在令人痛疼。為了避免這些口舌糾纏,孫國棟只好頂著露水起早趕車進城,他怕和曉紅媽兩個人到菜市場照顧不過來,就讓小弟五子也一同跟著去了。

天剛放亮的時候,菜市場裡已經是嘈雜一片。晨霧中,剛剛上市的蘿蔔,白菜,茄子和大蔥等,成堆地擺在魚龍混雜的市井裡面,像迂迴曲折的迷宮一樣,把整個菜市場圍成了一個碩大的方陣。陸陸續續的人群,從四面八方趕來,不停地湧進這裡。一時間,在這個不大卻也不小的地方,買菜的,賣菜的,看熱鬧的,形形*的人們在討價還價的聒噪聲裡,亂哄哄地吵成一片。

當孫國棟趕著馬車走到菜市場門口的時候,裹緊棉大衣的小販們,已經蓬頭垢面地站在各自的攤位上,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提著沙啞的煙嗓兒,不失時機地盯著每個從身邊路過的人叫買叫賣。一時間,汽車的喇叭聲,互相的招呼聲,討價還價的咋呼聲,夾雜在一起,鬧哄哄地吵成一片。

馬車來到菜市場的門口後,爸爸向工作人員遞交了場地費,大白馬這才不停地搖著脖子下面的那串清脆的鈴鐺,拉著一車高如小山一樣的麻袋,輕車熟路地從菜市場旁邊的兩扇鐵門外拐了進來。五子坐在車轅上,不停地甩著長鞭趕車,別看他今年才二十多歲,趕起馬車來走夜路卻很老道。他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凌厲地看著菜市場周圍的情況,在人群中尋找那些熟悉的小販。

孫國棟和曉紅媽則坐在車上,臉上都是睏倦的樣子。因為走了很長的夜路,他們滿頭滿臉都掛著露水,連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溼漉漉的,像是淋了一場大雨,渾身上下都透著露水的亮光。

他們半夜三點多鐘就從家裡出發。這匹高大的白馬也真夠厲害,四五十里的路程,它幾乎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趕到了。在一聲接著一聲的吆喝中,馬車在菜市場西北角的一塊空地上,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這塊兒地方,相對整個菜市場來說,比較安靜,好賣菜,馬車也容易轉彎。

馬車停下以後,大白馬使勁地抖著身子,大口喘著粗氣,它站在那裡,晃著腦袋直打響鼻。經過這一路的顛簸,它跑得也是筋疲力竭的,別看它是牲口,跟了孫國棟掙了十年的錢,它沒少出力,也沒少出汗,也真是夠辛苦的。

車上百十多個的麻袋裡面裝滿了茄子。那些茄子,都是頭天下午新摘下來的。個個都紫瑩瑩的,油光鋥亮,令小販們的眼睛灼灼發光。不用問價,他們都知道這是菜市場上最搶手的新鮮貨。

馬車停下後,還沒等五子從車上跳下來,小販們就已經蜂擁而至,他們互相爭吵著,頓時把馬車裡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早啊兄弟,今天的茄子開什麼價錢?實在一點兒,給咱哥們卸幾包下來!”有人陰陽怪氣地上前搭訕問價。媽媽回頭看去,都是熟人,急忙從車上下來,笑臉迎了過去。

“隨行就市,別人賣啥價,我們就賣啥價,這樣公平,誰也吃不了虧,也佔不了便宜!”五子從車上跳下來,還沒等開口說話,旁邊的媽媽就代他回答了。他只好從車轅裡面卸下大白馬,再把馬的韁繩拴到一根木樁上,轉過身來,擋在小販子面前,用手抹了一下前額的露水,隨即露出一臉的憨笑。

小販們開始討價還價了。五子低著頭,站在一邊靜靜地聽著,他歪著腦袋,放浪不羈地看了看這些唯利是圖的小商小販們,喜笑顏開地轉來轉去,便從衣兜裡面掏出一盒煙,放在手心裡,倒著使勁敲出一支,叼在嘴裡,順手從衣兜裡又掏出一個打火機,他還沒等點著,迎面又走來一個高個子小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