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真有意思,我讓你往衚衕口那邊看,你把眼珠子睜那麼大看我幹啥?瞅你這眼神兒一驚一炸的,好像我臉上有活兒似的,嚇我是吧!”思歡見曉紅不太相信自己,就生氣地把聲音抬高了很多奚落曉紅。
曉紅聽了也不生氣,她也不知道思歡打的哪國的啞謎,就順著她指的方向,莫名其妙地看了半天,見衚衕口處一個人沒有,究竟也沒猜出她什麼意圖來,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思歡知道她真生氣了,也沒在乎,仍舊故做玄虛地糊弄她:“你這都看半天了,到底看見啥了?快點兒說說,我看你猜得對不對?”孫曉紅越猜不著,思歡越讓她著急,她見曉紅直撓腦袋,就是閉口不答,曉紅見她有意刁難自己,一甩袖子,轉身就往院裡走,這回她真生氣了。
“你這人脾氣真大!啥都不急,就是性子太急。我這不是跟你開個玩笑嗎?你咋還真生氣呀!你這人真不禁逗,早知道你會耍小臉子,我就不跟你開玩笑了。你看這眼神,太有殺傷力了,如果再猜不著的話,我看你能把我囫圇個給活吞了!”思歡嬉皮笑臉地跟了過來,因為腿腳跑得過快,結果絆了一下,她腳底板下面沒剎住車,身子往曉紅這邊一栽,差點兒撲到她的身上。
“免禮,免禮,這個歉就不要道了,這樣的大禮我可受不起,還是免了吧。不是我說你,你愣頭愣腦地跑這麼快這是要幹嘛呀?氣人不成還想謀殺啊!你這樣鬧著玩兒,小心受挫!”孫曉紅噗嗤笑出聲來,她一臉好笑地站在那裡,使勁地拍了拍手,幸災樂禍地說著。
“誰要給你道歉,要不是你剛才給我臉子看,我也不會這樣。你看,我差點兒把手腕子給閃了。我這隻手可值錢,要是有個一長二錯,我就拿你是問!哼,小樣,還治不了你了呢!我就不起來了,看你能把我咋樣?”思歡見曉紅這樣說自己,索性坐在院子裡不起來,她仰面朝天地對著天上的太陽,眯著眼睛,不屑一顧地撩了撩前額的劉海兒嚇唬曉紅。
“你這個瘋丫頭,真是太能鬧了!行,不願意起來就在那兒坐著吧,我才懶得去扶你,你要是把我訛上,我可怕賠不起你。說吧,你折騰了半天,到底給我找到啥活了!是不是還去工地搬磚去?”孫曉紅居高臨下地看著思歡,她剛想動手拉她一把,見她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就繃著臉,故意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有你這麼見死不救的難友嗎,你等著,我現在就跟你斷交!”思歡說著,騰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看樣子,她在工地上是沒累著。她在院子裡嘰嘰嘎嘎鬧了半天,還閒不夠,她就像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又頑皮又淘氣,真是令人頭疼。
“我看你鬧得差不多就行了,都這麼大人了,整天也沒個正形,快別貧嘴了,趕緊說,啥活兒?多少錢一天,我到底能不能幹?快點兒跟我說個明白,不然我跟你絕交!” 孫曉紅說著,滿不在乎地瞟了她一眼。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嘻嘻哈哈地笑個沒完。
“求人辦事,口氣還這麼硬,我看你是不是想自斷後路,不想跟我混了啊!那我就徹底別告訴你了!看你能把我怎麼著!”思歡繃著臉,把話說得真一半,假一半,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說夠了,就歪著腦袋看著孫曉紅。
“不說拉倒,現在兜裡也不缺錢花,在家好好歇幾天,也未嘗不可。我現在可是自由人,想要幹啥都自己說了算!以後有活兒呢,咱就出門去幹;要是沒活兒呢,就待在家裡養養精神,我又不是公務員,非得急著去趕那八小時工作日干啥,你說是不?”孫曉紅慢條斯理地說。她說的沒錯,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她的思想也有了很大的轉變。
“你可別口是心非了,如果今天就找到了活兒,明天像毛驢一樣把夾板往身上一套,能把你累吐血了,看你上哪去找自由?”思歡湊到曉紅的跟前,她故意賣關子氣曉紅,直到把她氣得滿臉通紅,思歡見她真生氣了,就做個鬼臉,撇撇嘴巴,趕忙轉移了話題。
“誰不說呢,家家都是這樣,黑爪子掙錢白爪子花。以前在學校裡唸書的時候,天天心安理得地花爹媽的血汗錢,一分也不知道心疼。現在輪到自己出來掙錢了,才知道錢不好掙。這些年,我也沒少花家裡的錢,記得有一次我在學校裡交學費,媽媽東挪西借也沒湊夠,連四兒的錢我都花過。所以昨天的工錢,我一個沒留,都給我爸了,也算我這些年來對他們的報答。”
說到掙錢和花錢的概念,孫曉紅的臉變得嚴肅起來。她也想早早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可是以自己現在的這個能力,好像做什麼事兒,都望而生畏。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孫曉紅的眼圈頓時紅了,她鼻子一酸,輕輕地嘆了口氣,嗓子也哽咽起來。
“跟你開兩句玩笑,這還上綱上線了,我可不跟你鬧了!再鬧你就得恨我了!還是說點兒正經事兒吧!”思歡的話,一下觸碰到了曉紅的傷心處,她慢慢地蹲在地上,冷冷地低著頭。思歡見她一言不發看著眼前的地面,知道自己剛的話,可能說得過重,也蹲在她的旁邊,一臉鬱結地看著她。
“餐館裡的活兒你能不能幹?我都問好了,早八晚四,三頓飯都在店裡吃,一個月還能休息兩天,工資也很合理,你要是不覺得餐館裡的活兒油膩,明天就可以正式上工了。”思歡見曉紅依然神情沮喪,她起身站起,把雙手合在一起使勁搓搓,拍了拍曉紅的肩膀,把聲音壓得很低。
“好啊,只要老闆能按時開出工錢,啥活兒我都能幹!挨點兒累,對我來說也不算什麼?走,咱倆現在再去問問,有你跟著,我跟他們說話也有底氣!”孫曉紅一聽是衚衕對面的餐館,她滿臉欣喜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餐館離家這麼近,活兒又不那麼累,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你就不用去問二遍了,我事先都跟他們說好了。老闆的人品不錯,店裡也只用一人,他缺個幫手,你去正好。等下午來客人的時候,她的幾個女兒也都能店裡幫忙。我就不去湊熱鬧了。你要是想去幹的話,他們明早七點鐘開門,你八點鐘直接去店裡找老闆就行!我還有別的事兒,就不陪你去了。”思歡知道孫曉紅自尊心很強,便不再囉嗦。
“啥好事兒都能想到我,謝謝你了思歡,我明天一定準時去。”等思歡說完,孫曉紅用低沉的聲音,對她感激一番。她的眼裡充滿了絲絲暖意。她心裡暗暗佩服思歡,她那麼能幹,又那麼善解人意,有這樣的知心好友,總是在暗暗地幫助自己,她的眼圈又溼潤了。
“不就是找個活兒嗎?這算啥大事兒,經常跟我混兒,挨累的日子都在後面呢!再說你肚子裡面有墨水,也不像挨累的人啊,早晚都得有出頭之日,我先跟你拉拉關係,到時候發達了,別把我給忘了就行!”思歡風趣地說,她話裡話外,說得就像真事兒似的。
“你可別奉承我了!我要是有那麼多能耐,早都長對兒翅膀飛遠了,還用得著整天黑著一張臉,站在太陽底下,看人家的臉色吃飯。”孫曉紅苦笑了一下說。她固有自知之明,對於虛張聲勢抬高身價的話,很難從她的嘴裡說出,即便有人在背地裡說她的壞話,她聽了之後,也是漠然置之不理。
“對了,進餐館幹活兒,還得辦一張衛生許可證。你抽空還得照兩張二寸免冠照片,你去了之後,老闆就跟得你說了,他可能帶你進城去辦。”思歡又詳細地囑咐了一番,轉身離開了曉紅家。
第二天早晨,孫曉紅早早起來。她梳洗完畢,匆匆忙忙出了衚衕。她來到餐館前面,見餐館的門緊緊地鎖著,就知道自己來早了。
她站在餐館門口,東張西望看了一會兒,就耐著性子隔了一條馬路站在餐館的對面,遠遠地靜等。沒過多久,一輛摩托車停在了餐館門前,曉紅看見一位穿著白制服的中年男人從摩托車上下來以後,大步走到門口,他低頭從腰間拽出一串鑰匙,麻利地將餐館的門開啟,徑直走了進去。
這個老闆她認識,他就是王師傅。他年輕的時候,曾在市裡一家有名的賓館當大廚。現在回到村子裡,租了這個不大的店面,然後自己給自己當老闆。王師傅的面相和善,人緣極好,店裡的客人自然就多。客人多的時候,他又當廚師又當服務生,忙得手忙腳亂。
正好思歡她們一家來店裡吃飯,王師傅便求思歡幫他找個服務員來。於是思歡就想到了孫曉紅。
王師傅進門後, 孫曉紅又在對面等了一會兒,她不時抬起手臂看看手錶。老闆沒到七點鐘就來了。等他再從門裡出來的時候,孫曉紅已經匆匆走了過來,笑著朝他打了聲招呼,馬上說明了來意。
王師傅知道曉紅是思歡介紹來的,見她清爽乾淨,當時就把她給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