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照片以後,春梅的臉突然變得有些難堪,她僵硬地看著任浩軒的媽媽,不知怎麼開口說話。可她那雙不安分的眼睛,再裝也掩飾不了她內心的焦躁,她又毫不甘心地盯著照片裡面的兩個人看了半天,才慢慢回過神來。她不相信這是真的,但回頭看看任浩軒媽媽臉上的表情,她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為了掩飾自己心中的糾結和妒忌,便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嗯,是挺漂亮的,她在那個學校裡教學啊?是咱們鄉上的中學嗎?”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不走大腦地問了一堆有的沒的。她這番言不由衷的話,彷彿也掩蓋不了心中的恐慌。就一笑而過,把頭耷拉下來。
“她現在還不是,說不定他們結婚以後就是了。你看,他們兩個站在一起,是不是挺般配的呀!”當矬子不說短話,任浩軒媽媽把孫曉紅誇得跟花兒一樣,她故意這麼說話,就是想氣走這個叫春梅的姑娘。春梅聽完這話,臉色更加沮喪。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在屋子裡面站了半天,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強烈的好奇。
她的臉上立刻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極不自然地走到任浩軒媽媽的眼前,想一探究竟:“小浩的這個物件,是他倆自己處的,還是別人給介紹的?”這不是廢話練習嗎。別管人家是怎麼回事兒,終是跟自己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當她說出這句話時,連她自己都感到滑稽可笑。
“小浩這孩子,眼光特別挑剔,他就是想找個有文化的媳婦。你倆一起長大,你又不是不瞭解,他從小就有主意,追他的女生有的是,但她從來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先訂的物件是別人介紹的不是沒成嗎,這個也是別人介紹的,要是他倆自己處的,我還真不放心。他這個物件也是別人給介紹的知根知底,我們兩家多少還有點兒親戚,你看這個人還行吧?”任浩軒的媽邊說邊察言觀色,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斷送到這樣的女人手裡,現在跟她講明白,免得她再來糾纏不休。
當春梅再次看到照片上的兩個人手挽著手,眉眼笑得那麼燦爛的時候,她頓時眼冒金星,儘管心中有萬語千言想要表白,最後還是遲來一步。眼前的這張照片,怎麼看都覺得是對自己的一種諷刺和嘲笑。她連忙收回慌亂的目光,鼻尖上滲出一層細小的汗珠,她默默嚥下一口唾沫,很想衝上去,將那張朝她示威的照片,從鏡框裡扯下來,然後撕得粉碎。不過,她還算理智,人家沒有看好她,自然也有道理。
她發現,這僅僅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再往前跨越,就會觸碰到底線。人已經有了歸屬,自己再怎麼爭取,也是徒勞。正在她出神發愣的時候,院門開了,任浩軒的三姐抱著孩子,從院外走了進來。她連忙從鏡框裡面收回怨恨的目光,連忙朝窗外望了過去。
任浩軒的三姐進屋後,她把懷裡的孩子往炕上一放,見春梅朝她微笑,張嘴就說:“這不是春梅嗎,我好像有半年時間沒見著你了,你是越來越漂亮了,現在幹什麼呢?”三姐的話,就像救星一樣,瞬間緩解了她心中的不快,她暗暗地鬆了口氣,連忙說道:“也沒忙什麼,想到城裡乾點兒啥掙錢的活,可到現在都沒有想好,想讓小浩幫我出點兒主意,可他人又不在……”
“小浩在外面認識的人多,有什麼事兒找她就對了!”她再看春梅的時候,她放光的眼神就像看一朵花兒似的,不知道怎樣討好人家才好。
“小浩剛剛調到城裡,單位也挺忙的,總去麻煩他,也不太好。時間長了,讓領導知道了不好!”
春梅說著,她的眼睛又很不自覺地往鏡框裡瞄了一眼。任浩軒的三姐順著她的目光,也看見了任浩軒和孫曉紅的照片。她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連想都沒想就問:“媽,這是小浩的物件嗎?也就是一般人,她可沒有春梅長得好看。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怎麼說成就成了?這照片是什麼時候照的呀,擺在這裡多不好,趕緊收起來吧!”她這人也不是弱智,竟然當著春梅的面,說出這麼腦殘的話來。她也不想想,人兩人處物件,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現在連相片都照了,想分都分不開,她卻跑回孃家來吹冷風,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就算是任浩軒的親姐,她也不該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來。知道你有一張嘴,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嗎,也不知道跟著攙和個啥勁兒?又不是包辦婚姻,都跟著起什麼哄。爹媽都沒什麼想法,你一個嫁出門的姐姐,有什麼資格夾在中間說長道短的。
不知道衝了那股邪風,任浩軒的三姐,明擺著就是挑撥離間。弟弟找什麼樣的物件,非得對大姑姐的口味呀。話雖這麼說,可春梅再好,任浩軒沒相中,即便把兩個人硬往一塊拉,也成不了好事,不也是瞎忙一場嗎。不成是罪人,成了也是罪人,就不能管好自己的那張大嘴巴,這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的做法,又是何苦,到頭來還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如果不是離得遠,這話要是傳到孫曉紅的耳朵裡,非氣出毛病不可。看來,平日裡她沒少當家,嘴上說為自己的弟弟好,實際上還是見不得弟弟比自己好。
“擺在這裡多好看哪!收起來幹啥?西院你大嫂一眼就相中了曉紅,她還誇小浩眼光準呢……”任浩軒媽媽一臉得意地說。
她見春梅在一旁無動於衷,還想刺激刺激她,又故意說:“咱們家老輩少輩都沒有文化,我這輩子也沒啥出息就這樣了,曉紅這孩子不但有文化,人品也挺本分的,咱家小浩找物件,也不挑長相。現在的女孩都心浮,長得跟天仙似的又怎麼樣,臉上又不能開花結果,整天描眉打鬢,東遊西逛的,不好好過日子,娶到家裡啥也不幹,跟祖宗一樣供著,我可受不起!”任浩軒媽媽忿忿地說著,她這話有所指,也無所指。春梅聽了有點兒坐不住了,她尷尬地坐在屋子,臉色更加難看。
“你這個老太太就是事兒多,感情你兒子沒給你領回來一個漂亮的媳婦來,要不你就不這麼說了。你說這話這就是偏見,就是為自己找理由。村子裡面好看的人多了,也不都像你說的那麼不像樣。照你這麼說,長得好看的姑娘都錯了。醜妻近地家中寶,站在人前還是好的好!春梅你看,我老媽還沒有那麼老呢,就這麼糊塗了!”三姐當著春梅的面,極力反駁媽媽。她們母女的對話,讓春梅囧的無地自容。俗話說:上趕子不是買賣,她又不傻,今天送上門來,還不是自取其辱。
這事兒要是被任浩軒三姐那張破嘴傳出去,讓大家在背地裡指手畫腳看她笑話。再沒腦子沒屁股地議論紛紛,自己以後還怎麼在村裡做人。
聽了三姐這口無遮攔的雌黃,春梅覺得大事不妙,她知道三姐在替她說話,無奈任浩軒已經有物件,她怎麼待下去都是多餘,她不想讓自己難看,正愁找個臺階要下,見三姐這麼說,連忙轉移話題說:“三姐,你剛回來,這麼遠的路,也挺累的,好好歇歇吧,我還有要緊的事兒,我先走了!”
春梅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門。任浩軒的三姐見她走了,連忙追到院子裡,她本來還想留她再聊一會兒,再看春梅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戀戀不捨地把她送到院外。
出了院門,春梅沒有立即往前走,她回頭看了任浩軒的三姐一眼,壓低聲音說:“你家小弟在部隊裡還挺好的吧,你有沒有他的電話號碼?給我一個,以後我好跟他聯絡聯絡!”任浩軒的三姐懵了,她摸不清情況,一時間沒明白過來。
春梅見她發愣,眼神很是失望。她沒有說話,她帶著失落和漠落默默地走了。望著她幽怨的背影,任浩軒的三姐若有所思地回到屋子裡面去了。她進屋就對任浩軒的媽媽說:“春梅是不是相中咱家的小浩了,你沒見她剛才出門那個樣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看她都中魔了。也不知道小浩是怎麼想的,這麼好看的姑娘不要,花不多少錢就能娶到家,偏偏找了那個孫曉紅有什麼好,我看他是瘋了?”也不知道孫曉紅咋就把她給得罪了,三姐蝶蝶不休地數落著她那個素未謀面的弟妹,好像一口唾沫都能淹到北大荒去跟黑龍江接軌去。
“她都到咱們家來好幾次了,她每次來,小浩都沒在家,我也就沒有搭攏。處物件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兒,小浩不待見她,她中魔又能怎麼樣。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就算是小浩相中了,你看她那個樣子,咱們家也娶不起這樣的媳婦,以後不好好過日子,我和你爸也操不起心。現在小浩有了物件,我們也別說人家不好。這鏡框裡的照片,她也看見了。我看她以後就不能來了。這樣斷了也好,省得跟她明說得罪人反倒不好。”任浩軒媽媽自認高明地說著,她的臉上好不得意。
“你就是老眼光看人,春梅哪裡不好了!她和小浩同歲,咱們看著她長大的。她人長得漂亮,還挺會兒說話的,這樣的人上哪找去,一個屯子住著,人家還上趕子,這樣的好事去哪裡找都找不著,你有啥不隨心的,還擋在中間拿把。我看她就比那個瘦得連一陣風都能刮跑的孫曉紅可強多了!孫曉紅有啥好啊,她除了認識幾個字,也沒見她有啥可取的地方。你就聽介紹人在中間瞎忽悠,人家說啥信啥?”任浩選他媽,被三姑娘搶白了一通,她緊緊地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任浩軒的三姐把孫曉紅貶得一無是處。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任浩軒他媽聽他三姐的一通狂轟亂炸,她也不再堅持自己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