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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兩百五一 一代雄主終落幕 興亡從來因人事(下)

韓延徽離開城頭沒多遠,迎面碰上一隊宮廷騎衛,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身戎裝的述律平。在耶律阿保機南征北戰的過程中,述律平每每留守後方,時常帶領族人、軍隊抵抗趁火打劫者,早已是軍中宿將。

述律平勒住戰馬,見韓延徽滿頭大汗的焦急模樣,心中驟然一沉,厲聲問道:“皇上現在何處?”

韓延徽下馬含淚道:“皇上在城門相待,傳皇后速去相見!”

片刻後,述律平僵硬立在城樓,咬著紅唇怔怔望著已經全無聲息的耶律阿保機,淚流滿面,悲愴的雙眸裡世界彷彿已然崩塌,紅裝黑甲再不能讓她英姿颯爽,反而襯托得她身軀看起來格外嬌弱、單薄。

不知過了多久,述律平再出現在韓延徽等人面前時,面上已無淚痕,雙眼裡的悲傷雖然仍舊深不見底,但沉靜到冰冷的眼色,讓她看起來讓人沒來由心底發寒。

“大元帥到了沒有?”述律平望著韓延徽,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稟皇后,應該快到了。”韓延徽小心翼翼的答道,心裡充斥著路上述律平的那番話:城外戰事正緊,前方不可無帥,破敵重任非太子不可,暫且就不必召太子殿下回城了,只讓大元帥即刻回來便可。

韓延徽豈能不知,述律平此舉,意在扶持耶律德光繼位?

述律平刺骨的目光在眾臣面上掃過,緩緩開口道:“皇上殯天之事,本宮希望除卻在場諸位,不要再有任何人知曉,否則必定軍心不穩,國之將亂。待此戰畢,再行發喪!”

將秘不發喪之事告誡眾臣之後,述律平繼續道:“大敵當前,雙方鏖戰正酣,皇上殯天,我等悲痛無以言表,然而當此之際,依照皇上遺命,另立新君,以穩定大局,帶領契丹奪取此戰之勝,才是最緊要之事。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更需要新君來主持諸事,才能不負皇上一片苦心。”

話說到這裡時,耶律德光疾步踏上城頭,見到城樓這幅景象,不由得一怔,不等他說話,述律平目光肅然看向耶律德光,語氣平靜但不容置疑道:“大元帥,你跟本宮進來。”說罷率先走進城樓。

耶律德光不明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在戰事緊要之時,他突然被召回來,是所為何事。

良久之後,述律平和耶律德光相繼再度出現在門口,述律平依舊面色平靜,耶律德光則淚痕未乾。

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望向眾臣,述律平冷冷開口道:“契丹最有分量的軍政大臣,有半數在此,諸位向來是國之棟樑,與皇上同謀軍國大政,現如今,就請諸位再決定一項決定契丹命運的大事!”

述律平目光森寒,如利刃一般刺在面前眾臣身上,“方才便與諸位說過,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眾皇子中,能為新君者,唯太子與大帥元兩人。現在,就請諸位為大契丹國,在兩人中選擇新君!”

不顧眾臣喧譁,述律平強硬道:“願奉太子為新君者,立左側;願奉大元帥為新君者,立右側!”

耶律倍不在場,而述律平要眾臣選擇新君,其意如何,已經昭然若揭。況且太子乃一國儲君,先帝崩殂,自然由太子繼位,而此時述律平竟然要眾臣來選擇,用意如何已無需言明。

這些年來,耶律阿保機和述律平兩人,早就有意扶持耶律德光繼位,契丹朝臣有幾人不知?

在原本歷史中,耶律阿保機亡於渤海歸途,耶律德光和耶律倍歸朝後,述律平令眾臣選擇新君,而以目示意耶律德光,眾臣遂牽耶律德光馬韁。由此可見述律平在契丹之威望、權勢。

除卻耶律阿保機,述律平就是眼下契丹最強大的那個人。

......

耶律倍歷經波折,得知耶律德光已經召回城後,便馬不停蹄奔向城門。

一路上他陰沉著臉,心亂如麻。

耶律阿保機在渤海染病,歸途中病勢日重,回到西樓即住進深宮靜養,這些耶律倍是清楚的。原本耶律阿保機忽然精神抖擻領兵出戰,耶律倍亦驚異非常,然而他卻從不曾想到,耶律阿保機這是迴光返照,更加想不到耶律阿保機此時極可能已死。

既然耶律阿保機此時極可能已經殯天,那麼耶律德光被召回去,而自己卻未得到傳訊,這意味著什麼,耶律倍心知肚明。

耶律阿保機和述律平要扶持耶律德光繼位,這更加是早就有的事,自己被立為太子,僅僅是耶律阿保機在建國時,效仿中原王朝立嫡長子為儲君的結果。

這些年來,耶律倍受到的不公待遇和打擊早就多不可數,也早已心灰意冷,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去跟李從璟締結聯盟。

但這兩年來,耶律倍原以為憑藉他做出來的成績,會讓耶律阿保機稍改心意,卻不曾想,在這最後關頭,耶律阿保機竟然還是要立耶律德光。

從古至今,身為太子而被廢、身為儲君而不能繼位,下場如何從無二致,耶律倍清楚得很。他恨,恨得咬牙切齒,雖然他早已恨透了耶律阿保機,早已恨得心灰意冷。他能理解耶律敏當初出走的舉動,如果換作是他,他也會如此選擇。

他是太子,可他從未被當作太子對待過,從未被耶律阿保機視為儲君。

在城門前,耶律倍猛然勒住馬韁,他停了下來。

他驚出一身冷汗,在最初的憤怒之後,冷靜下來思考局勢時,他知道若是此時回城,在耶律德光已被確定為新君的情況下,他會面對什麼。

這時候,城中奔出來一個人。這人是耶律倍的心腹,他剛從城上偷溜出來,他告訴了耶律倍,耶律阿保機的確已死,而耶律德光已被選為新君。

耶律倍閉上眼,狠狠吸了口氣,良久才睜開眼,晃動的燈火中,他雙眸殺意凜然,渾身散發的氣息竟是讓人覺得比這寒夜更冷,“父皇,你好狠!好,好!既然你如此待兒臣,就不要怪我!”

說罷,他調轉馬身,臨城門而不入,奔回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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