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屋裡竟連那黴爛之氣也蕩然無存了,相反隱隱縈繞在鼻前的,是沁人的檀香味。
滿屋裡沒有一件是值錢物件,甚至連新整都說不上,可看在眼裡,卻說不出的合襯。
似乎這舊桌舊椅舊几案,再襯著那一兩銀子能買好幾個回來的白瓷瓶,竟有種渾然天成的古拙風韻。
再抬眼往門外看去,院子四角並無規則地散種著幾棵桃樹梅樹。
雖多半是新種,但枝幹粗壯,可以想見,到得年終,白雪覆蓋大地的時候,這門庭前的殷紅,便該熱鬧起來了。
再到得明年這個時候,滿樹的桃紅也會掩去這古舊院落的滄桑。
她看得心裡發顫又發酸。
顫的是沈祟信自幼在兄弟中出類拔萃,那會兒的沈羲就算傻,卻並不痴,也是眾人眼裡的開心果。
如今她去山溝裡守墳三年回來,倒比從前更知情識趣。
這樣的她,已經不能算是灰堆裡的泥團了。
酸的是她居然沒摸清楚底細,就把林霈給推了進來。滿心以為她再折騰也折騰不出個什麼,不過是徒惹笑話,沒想到沈羲不但沒有露怯,反倒讓人耳目一新!
“既然不介意,二位就請用茶吧。”
沈羲坐在主位上捧茶衝他們道。
明明是打小一處打滾的,如今卻放著一邊的小客廳不坐,非把他們安置在這裡,難不成是為了顯擺她這番作為?
沈歆冷笑著覷了眼她,並沒有理會珍珠端過來的茶。
只說道:“你發了筆財,怎麼也不捨得花錢買點好茶葉?還是你把好茶葉藏起來了,故意拿這些殘次貨色來糊弄我和霈哥哥?”
沈羲不為所動,揚唇道:“大姐姐幾時聽說我發了財?”
沈歆噎住,這話倒不知道怎麼往下接了!
她總不能當著林霈的面把她強奪二房瓷枕的事給說出來!
心裡懊惱,不免狠瞪著她,閉了嘴。
林霈卻似壓根沒看到她們鬥嘴,想都沒想地將茶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挺好喝。”他說道。
沈歆皺眉:“霈哥哥腸胃不好,悠著些喝。”
說完不等他回答,又望著安然坐在上首的沈羲:“梁哥兒馬上就要入家學啟蒙了,你不把錢花在刀刃上,整這些沒用的,難不著昔年你母親教你的那持家術,你竟是一句也沒記著?”
卻仍舊是口口聲聲地留不開個錢字。
“哦,梁哥兒今年就不去家學了。”沈羲把杯子放下來,淡淡道。
“不去?!”沈歆話尾高高挑起來,“你難道就不想讓他讀書入仕了?”
“你關心的太多了。”
沈羲望著門外,漫不經心地掠掠鬢髮,擺明不想與她扯這些有的沒的。
沈歆氣惱地看向林霈。
林霈卻依舊捧著杯子,望著杯底的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年我們在相國寺求回的小泥人,你還留著嗎?”
突然間,他抬頭望著門口幽幽說道。
沈羲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捋著扇穗兒,聞言手一頓,定在那裡。
相國寺?
哪個相國寺……
她的喪命之地嗎?
她轉臉看過去,三尺外的他目光恰恰已落在她臉上,眼波流轉,似藏著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