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閉塞的小鎮上,她與溫嬋還是毫無阻礙的結成了好朋友。
溫嬋天生一副嬌弱之態,又怯生生不大言語,與自小便被人捧在手心裡,性子灑脫飛揚,且眼裡進不得半點沙子的張盈截然不同。
張盈便總以她的保護人自居,不管去哪兒,總把她帶在身旁。
為了照顧她的自尊心,她還讓丫鬟們稱她表姑娘。
她倒也知禮,處處皆順著她。
臨近回京的日子,張盈越發與她難捨難分。
溫嬋終日紅著眼眶,看向她時目光悽悽怨怨,但凡提到讓她回去,她便臉色煞白顫抖不止。
張盈不忍心,便去求肖氏。
肖氏不肯。理由是沒有個好名目可以將她長期放在府裡安置。何況,她覺得張盈的心腸也未免熱過頭了。
且溫嬋還有繼母,又不是家裡完全沒了人,這樣也名不正言不順。
張盈又去求張解。
張解熬不過她苦纏,思前想後,便就說服肖氏,商量後做出了以族親之名帶溫嬋回京師,替她亡父教養她的決定。
說到底張府不缺她這口吃的,多養個把親戚不在話下。
何況她又是個女兒家,來日總歸要嫁出去,張家最多也就賠她一副嫁妝而已。只要女兒高興,些許錢財,又算得了什麼呢?
溫嬋繼母囂張如斯,他們若不伸手,難道真等著看她被折磨死嗎?
於是著人帶了厚禮到溫家。
溫嬋繼母巴不得把她送走,好把她的嫁妝留給兒子,又得了張家的禮,哪有不同意的?
然而溫嬋的心思,其實從來沒有簡單過。
她所受的苦,是切身之苦,是不算計就得承受命運摧殘。
所以她目標明確,把事情做得又狠又絕。
就算後來幾年她張盈在宮闈與內宅看得陰謀再多,心裡再透通,可終歸因為缺少一股她那種死命逼出來的狠絕,而死在她手下。
屋外飛鳥撲騰著翅膀上了屋簷,穿堂風帶來一絲微涼,撲在人眼裡心上。
這讓她對沈家的刻薄有了新的認知的小院落,有著異樣的靜謐。
“我保證不再吃零嘴兒了。”
稚嫩的軟音忽然打破了這層靜謐,沈梁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她面前,愁眉苦臉地作著保證。
沈羲搖動著扇子,扇子停下,她的目光也變得清明起來。
“也不是不讓你吃,只是吃多了總是不成。”
她眼望他說道,並順手將手畔攤著的茶試了試水溫,遞了給他。
她語音軟軟慢慢,像早到的仲春的暖風:“尤其是正咳嗽,再吃這些上火的,拖著拖著就嚴重了。得多喝些水。”
她竟然端著杯子,讓沈梁就這樣就著她的杯子喝水。
珍珠提著口氣懸在喉間,眼睛都忘了眨上一眨。
裴姨娘則是兩手碎動起來,無措到像是不知該做什麼好。
只有沈梁略略遲疑了下,便就張開嘴兒,像只小貓兒一樣乖順地喝起來。
“從明兒開始,每日早飯後到我房裡來,我先教你認字。”
沈羲把杯子放回桌上,端坐著交代下來:“不許偷懶。也不許耍小聰明。要是不聽話,我可把你的小木馬給收了。”
正月裡他已滿了五歲,這個年歲已可以啟蒙了。
反正如今進家學去也少不了麻煩,倒不如她先自己教著,等到大點兒再正式入學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