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縛那時候沒有果斷北上——以劉庭州觀察,林縛那時是有能力北上接應嶽冷秋——那林縛就壓根兒沒有北上的意思。在淮北立寨後,引得流民軍不斷往沭陽與淮安之間聚集,這時候再想北上,還真是有些困難了。
林縛水潑不進,劉庭州也不幫著說話,陶春沒有辦法,有脾氣也不敢在江東左軍的營寨中撒,告辭匆忙南下找寧王府長史張希同討主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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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春與劉庭州走後,張玉伯午後又冒雨押送軍資過來。
“聽說岳冷秋派人過來求援了?”張玉伯鑽進陰暗潮溼又稍嫌悶熱的戰棚坐下,問起嶽冷秋派陶春過來求援的事情。
“嗯。”林縛在翻看崇州傳來的公函,應了一聲。
“長淮軍若在徐州受大挫,對江東則大不利……”張玉伯說道。
林縛放下手裡的公函,抬頭看張玉伯。
林縛最欣賞張玉伯的一點就是張玉伯雖然給人看過林顧系的核心一員,但始終都能有較為公正的立場,所以他在顧悟塵的心目裡,地位及不上陳\/元亮。
張玉伯與趙舒翰是同一類人,對這個暮氣沉沉的大越王朝忠心耿耿,林縛雖然不希望他們如此,但他們總要比那裡兩面三刀者的品質要高潔得多。
“不錯,我在崇州還有些兵力可以臨時調過來,撒開陳韓三在沂水、沭水兩岸所結的封河大營北上也不是一定就做不到,我去解徐州東南之圍,會有什麼作用?”林縛反問張玉伯,沒有等張玉伯回答,他便直接說出答案,“在淮泗之間,劉安兒、葛平所部兵馬加上有四十多萬,梁習、曹義渠都按兵不動,解了徐州之圍,嶽冷秋必率長淮軍退守淮南……這個形勢下,嶽冷秋退守淮南,我也不好說他什麼,但是徐州、臨沂不守,只是堵住流民軍南下的通道,那流民軍會往哪裡湧?”
青州!
張玉伯愧然說道:“我思慮不及你深,把你想岔了。”
“我也不是什麼大度之人,”林縛哈哈一笑,“我不給嶽冷秋創造突圍的機會,還拼命的將流民軍往沂、沭一帶引,堵住嶽冷秋突圍南下的通道,就是要他好好的守住徐州、臨沂,不讓流民軍東涌……青州糧食不能失,只怕將這官司捅到皇上那裡,我也不會輸的。”
“但是這麼韁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徐州、臨沂的糧草未必就充足……”張玉伯臉有憂色,他不是憂嶽冷秋的生死,是憂淮北的局勢,徐州、臨沂若陷,流寇三四十萬大軍往南擁過來,林縛三五千精銳也是無法在北岸立足的。
“我也沒有想到東虜迄今仍不肯大同外圍撤走,”林縛也是微嘆,說道,“不然朝廷在北地有餘兵可調,梁家或曹家出兵就會積極一些,眼下只能等待……不管怎麼說,我都有信心守住淮東,東陽那邊顯有不足……”
淮河、洪澤浦橫亙在江東郡北部的中原腹地,成為北方軍隊南下最主要的地理障礙。
淮河流經濠州府匯入洪澤浦、又從淮安府流出洪澤浦,位於淮南、洪澤浦西的濠州以及位於淮南、洪澤浦東的淮安便是守淮的兩個要地。
如今洪澤浦西岸的濠州、泗州等要地已經相繼失陷流民軍手,林庭立在南面的東陽也只有五六千精兵可用,卻要承擔阻擋流民軍從淮西南下的阻力。如今流民軍主要是想將困守徐州的長淮軍吃掉,主要兵力都集中要淮泗一帶,林庭立還感覺不到壓力,一旦徐州失守,流民軍還繼續南下,從淮東無法突破,自然就會改走淮西了……
“說到這個,我以為應建議顧大人調江寧水營助守東陽,”秦承祖一直在旁邊聽林縛與張玉伯談話,這時候插嘴道,“比起你們擔心徐州會失陷,我卻看到甕中捉鱉之局,你們看,梁習在北、曹義渠在西北,我們在南,嶽冷秋在東,將四五十萬流民軍滯留在淮泗一線。他們這時候還能籌到糧草,所以不慌,但韁持下去,局勢只會對他們不利。到時候,曹義渠兵出潼關,沿黃河進潁水或汴水南下,速度也快;梁習兵出濟南,沿北四河、泗水南下,那真好是一個甕中捉鱉之局?四五十萬流民軍逃天遁地都沒有門!”
給秦承祖這麼一說,張玉伯倒覺得局勢拖下去反而會逐漸變得有利這邊,說道:“秦先生果真見識不凡,玉伯受教了……”
林縛笑了笑:“要是劉安兒也如此想,那嶽冷秋就好受了!”
張玉伯轉念也想明白林縛的話意,劉安兒要是看破甕中捉鱉之局勢變化,絕不敢拖延下去,要麼放棄圍徐州立即南下,要麼就是強攻徐州,破了甕中之勢。又想明白林縛應與秦承祖對大局早有一致的看法,先不點透,就是怕自己勸他去救嶽冷秋。
張玉伯心裡微嘆,林縛能做到現在這一步,也不能再怪他袖手旁觀。
江東左軍在崇州一系列的戰事,殲俘寇兵一萬兩千,自身傷亡兩千餘人,然而在嶽冷秋的作梗下,江東郡及朝廷去年前後撥給軍功賞銀及餉銀還不到八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