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要讓他們心願得遂?”劉庭州問道。
“能奈何之?”嶽冷秋睜眼看著劉庭州,反問道。
“劉安兒非雌伏之輩啊,實力又未受損,制置使欲養賊,怕就怕養成大患啊!”劉庭州說道。
“只怕未必,”嶽冷秋嘴角微微冷笑,也不細說,說道,“流賊未必甘心就這樣罷兵坐下來談招降事。我可以忍受暫時放棄徐州,但需流賊讓出西南通道,確保我軍能安全退出徐州、渡過泗水。將徐州讓給流賊,我軍在東岸結營立寨,然而再坐下來慢慢談招安的事情也不遲……”
“未談妥招安事,就將徐州讓給流賊,流賊只怕更不會輕易就範啊!”劉庭州勸阻道。
“我只有定策,不如此,不足以取信於流賊。”嶽冷秋說道,“我還要派人去山陽。林縛不願率兵來戰,我軍渡泗水,在東岸結營紮寨,他總不會吝嗇借幾艘船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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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晏是二十七日進的山陽縣城。
查抄馬家,雖然是山陽縣出面,幕後黑手是誰,這是不問自明的事情,張晏唯願林縛的吃相不要太難看就成。
查抄的金銀現貨,給林縛以軍資支借的名義先一步轉走,能有一本細賬冊子留下來,已經算是相當的客氣了。張晏想追究,也追究不了,打官司,也是一筆糊塗官司,只能日後拿來折抵軍資糜費。
張晏面沉如水,坐在堂上,翻看卷宗,山陽縣已查出堆積如山的罪證,馬家是翻不了身了,他心裡暗道:楚王爺,張晏對不住您了?吩咐左右:“陳監院,馬家走販私鹽,罪證確鑿,不容其抵賴不認。其擅違軍令,又有通匪之嫌,我命你與山陽縣共同審理此案,斷不可輕饒一名罪犯,也不要冤枉清白之人……”
林縛坐在張晏身側,眯眼看著他處置此案。
在先帝還是晉王府,張晏僅是晉王府一名普通的宦官,但與其時身為宗人府大宗正的楚王元翰成關係交好。
這也是後來晉王登位,張晏沒能執掌內侍省,而來維揚擔任兩淮鹽鐵使的一個因素。
沒想到張晏趕過來倒是乾脆利落,沒有替馬家爭辯什麼,直接就坐實馬家的罪名,將案子接了過去。
私梟案理所當然要以鹽鐵司為主,再說即使正式設了淮東制置使,也僅是從四品的官職,比張晏正四品的鹽鐵使要低一級。林縛坐張晏側首,也是當然。
梁文展、劉濤以及鹽鐵司的佐官屬吏連坐的位子都沒有,就站在堂前議事。
梁文展說道:“張大人,本官查處馬傢俬梟案時,發現山陽、淮安等縣私鹽走販猖獗,使本應進入國庫的鹽銀落入鹽梟之手。鹽梟得利,遂成鉅富,然而魚肉鄉里,欺霸良善,成為地方之蛀害。為社稷念,本官抖膽請張大人加強人手、打擊私梟。若鹽鐵司人手有缺,山陽縣倒有兩營縣兵供張大人調遣。”
“好一個為社稷念,梁知縣對朝廷真是忠心耿耿、不遺餘力啊!”張晏眯著眼睛盯住梁文展,聲音卻是陰惻惻的陰寒。
打擊私鹽,本是鹽鐵司的職責所在,鹽鐵司人手不足,有權要求地方官府協助緝查私鹽。
梁文展跳出來說這番話,主動要求派兵緝查私鹽,是反客為主。
張晏身居鹽鐵使之位有十三載,兩淮鹽區是什麼狀況,藏著怎樣的貓膩,他又怎麼不清楚?
分肥私鹽之利的,可不僅僅是那些私梟鹽商們。鹽鐵司十三個監院,下面大大小小的官吏,只要與鹽沾邊,哪個不是家資萬貫?
張晏真要狠心徹底的打擊私梟,他手下的人首先會跳出來勒他的脖子、造他的反。
梁文展裝作聽不出張晏話裡的諷刺,腆臉說道:“為朝廷效力,下官不敢顧惜此身。”
“林大人,你以為如何?”張晏側頭看向林縛。
“朝廷定下‘鹽銀保糧’之策,是利國利民的善政,為保京畿用糧,鹽銀自然是越多越好嘍,”林縛淡淡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打擊私鹽,若能增加鹽銀,自然就是善政、善策,我哪有反對的道理?”
張晏心裡微微一嘆,沈戎在維揚擔心林縛會在淮安控制私梟從私鹽中漁利,卻料不到林縛棋更高一籌。打擊私梟,只要“鹽銀保糧”之策不改,增加的鹽銀收入,依舊會源源不斷的落入崇州囊中,偏偏還能堵住天下人的嘴舌。
這個結真是難解啊,鹽鐵司不動手打擊私梟,林縛在旁磨拳探拳,迫不及待的躍躍欲試。
這時候有人進來稟報,說是嶽冷秋從徐州派信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