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府城位於閩江北岸,距離閩江北汊白龍江口約有五十里。透過烽火傳訊,晉安府城裡很快就知道江口遇襲的訊息。
奢飛虎踞坐在虎窺堂裡,神情嚴峻,這時候還僅僅是知道江口遇襲,進一步的情況還無從得知。
秦子檀站在廊簷下,自奢家控制東海寇勢力以來,晉安這幾年一直都沒有受到海上的襲擊。這個時機,又與淮東頒佈禁海告令相合——若真是淮東戰船繞到晉安來發動突襲,問題就棘手了。
數名甲士持令闖入,秦子檀見為首者是大都督文莊公身邊的侍衛校尉鄭明經,問道:“鄭校尉,可是江口有訊息傳回來了?”
鄭明經點了點頭,也不是詳說,只說道:“主公請二公子與秦先生過去……”
秦子檀一直未在浙閩都督府正式任職,只是以奢飛虎府上客卿的身份留在晉安,鄭明經遂以“先生”相喚。奢飛虎聽著門口的對話,也不端架子,走了出身,只問了一句:“我父親在哪裡?”
“明園閣,也派人去請諸位大人了!”鄭明經回道。
秦子檀暗道:大都督也意識到這次遇襲非同尋常吧!當下不再說什麼廢話,跟著二公子奢飛虎就往明園閣趕去。
走進明廳,看到上司馬溫成蘊臉色頗為沮喪的站在裡間,秦子檀心裡奇怪:上司馬溫成蘊專司亞安東線守戍之事,南臺島水營也歸他節制,白龍江口遇襲,他不親自跑過去視看敵情,怎麼還有心情留在晉安城裡?難不成奢文莊也以為白龍江口遇襲只是尋常小事,不需要溫成蘊專程跑一趟?
看到奢飛虎與秦子檀進來,溫成蘊給奢飛虎行了一禮:“二公子……”
受兩年前東海戰敗的原因,奢飛虎迄今在晉安都掌握不到實權,也使得秦子檀在晉安的地位大跌,自然不給溫成蘊這些人物看在眼裡。
秦子檀隨奢飛虎給大都督奢文莊行禮,奢文莊蹙眉思忖,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似的,說道:“飛虎跟子檀來了……”
奢飛虎耐不住性子,直接問道:“襲白龍江之敵的詳細,南臺島那邊可曾查明?”
溫成蘊說道:“有五艘海鰍船偽裝成我水師戰船,賺入白龍江口,襲擊我在江口的巡哨船兩艘及駐泊下島碼頭的商船十餘艘,南臺島水營已派戰船銜尾追擊——依照他們襲擊商船而無劫掠之意,應是淮東過來的寇船!”
正如淮東等地稱浙閩為叛軍,浙閩則稱淮東是寇軍。
奢文莊注意到秦子檀聽到這裡眉頭微蹙,問道:“子檀,你覺得有什麼疑問嗎?”
“追出去的船怕是會有危險!”秦子檀說道,“淮東的寇船最近從嵊泗發出,要從岱山、昌國以東的外海繞行,才不會給我們提前發現,應該是一支規模不小的船隊,襲江白龍江口的五艘海鰍船極可能是誘餌!”
秦子檀不會相信淮東只派五艘海鰍船千里奔襲閩江口,僅五艘海鰍船編成的船隊便是這時節想要走外海都是很兇險,淮安必定還有更大規模的船隊在外海守株待兔,等候著這邊追擊的戰船一頭撲進羅網去。
奢文莊點點頭,說道:“事發突然,南臺島的水營戰船已經追出,也來不及追回來;我已令胡宗國代我前往南臺島督戰,謹守門戶。”
大都督府臉色從容的說完這些話,秦子檀這才明白溫成蘊為何臉色沮喪的站在此間。即使倉促出擊的戰船非溫成蘊所派,但他長期主持東線守禦,麾下將領如此草率就中了淮東的引蛇出洞之計,也難怪大都督會對他不滿,派長史胡宗國代替他去南臺島督戰。
閩江在出海處給南臺島分為南北兩汊,南臺島正當閩江門戶位置,其地勢形態,也適應駐守水營。在浙東水師之外,浙閩大都督所轄的另一種水師南臺島水營,就駐紮在南臺島的上島,擁有大小戰船四百餘艘,兵卒六千餘人。
要說水軍編制,浙閩要比淮東多出幾倍,但是兩年前的東海戰事失利,早就證明了兵力多寡在海戰裡僅居次要因素,戰船的優劣才是主要。
雖說在佔下浙東之後,獲得一批造船工匠,使得晉安的造船能力得到加強,努力造出更多、更大的海船,但跟淮東比,仍有很大的距離。
晉安城裡一時間摸不清淮東到底有多少戰船繞過岱山、昌國南下,正因為摸不清楚,南臺島水師更應該謹守門戶,利用南臺島及閩江口的地形,與千里奔襲而來的淮東水師週轉,而非倉促追擊。
淮東水師戰船奔襲閩江口,意見非同小可,留在晉安城裡的大人物,都給召集來明經閣議事。
宋家在晉安的代表,大都督府典書令宋博也給召集過來。
奢飛虎又娶了宋浮的幼女為妻,兩家仍然維持著親密的姻親關係。至於宋佳與奢明月,早就成為晉安城裡諱莫如深的話題,沒有人會再提起。
秦子檀倒是希望追擊出去的水營將領聰明一些,派船去追是來不及了,只希望他見機不對能帶船撤回來,替浙閩多保留一些水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