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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君王天下事

“麻煩高先生帶三個字給李帥!”林縛盤膝而坐,將白絹布撿起攤在膝上,拔出腰間短刀,割破右手中指,歪斜寫下三個血字:“清君側”!

比起“斷糧”二字,“清君側”這三個血字更讓人觸目驚心!

“清君側!”高宗庭沒有接林縛遞迴的血書,看著白絹布三個血字,臉上露出的不是驚訝,而是苦笑。

宋佳心裡暗自盤算:林縛立時放棄南線攻勢,從淮東集結精銳北上,與津海軍合兵,可得兩萬精銳步卒、三千精騎。

雖說燕京大營有八九萬兵馬駐防左右,但只要李卓肯配合,以攻打遼陽為名,調出部分京營兵馬去加強大同、臨渝方向的防守,林縛率精銳兵馬從津海登岸,成功進入燕京“清君側”的可能性不低。

李卓再迅速囚禁郝宗成等人,掌握薊北軍——淮東迅速將工輜營編伍成軍,兵馬能迅速擴充七八萬之多,徹底控制包括維揚府在內的淮東局勢;顧悟塵控制江寧水營,林庭立控制東陽軍;董原、陳芝虎都是李卓的舊部,他們即使不會立即做出選擇,也多半會選擇觀望——那嶽冷秋、張希同就沒有在江寧另立新帝的可能。

接下來就是跟梁習、曹義渠進行妥協……

當然了,這只是理想狀態,也許突然性大廈崩倒,不過也不會比“斷糧”的後果更嚴重。

宋佳見高宗庭不接血書,心裡一嘆。

曹子昂在旁邊也看得明白,高宗庭的神色無疑表明他曾向李卓獻過此計,心裡想:李卓要是能狠下心用此計也就不是李卓了!他說道:“北地形勢未必無解。早則兩月,遲不過三月,遼東灣便會春暖冰融……”

“希望如此!”高宗庭艱澀的說了一句話,曹子昂這麼說只是寬慰之語,他又朝林縛作揖而拜,說道,“還要麻煩淮東備船送我去津海……”他想從津海上岸再去遼西跟李卓匯合。

林縛欲言又止,他希望高宗庭能留在淮安,但看他的心意堅定,這樣的話他就開不了口,頹然的揮了揮手,跟曹子昂說道:“子昂,你安排吧!”

曹子昂攙扶高宗庭上馬車,與林縛行了一禮,翻身上馬,帶著數十騎衛,往來時路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風雪之中——淮泗的局勢也緊張,曹子昂不敢離開山陽太長時間。

林縛這時沒有心情見剛去延清的趙勤民,他爬上馬車,將周普喊到身邊來,說道:“過了今夜,明天再去延清……”鑽進車廂裡,有心力憔悴、疲竭之感!

林縛也不說去哪裡宿夜,只要今天不去延清見趙勤民就成。天漸黑,周普便帶著騎隊西行,到建陵縣駐營,又派人去延清通知孫敬堂一聲,讓他找個由頭蒙趙勤民一下;宋佳也跟著鑽進馬車裡避風雪。

西行頂著風雪走,騎隊走得很慢。

林縛在車廂裡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醒來時,還沒有到建陵城,天色盡黑,車窗外風雪怒號,一覺沒有讓他恢復氣力,卻越發的疲憊不堪,身子發寒,額頭卻燙得厲害,許是病了。

林縛這一病,讓宋佳、周普等人慌了手腳。

林縛是習武之人,筋骨苦熬,輕易不會生病,要是生病反而比尋常人要麻煩。

周普要派人去崇州請醫官過來,林縛沒有同意,只說自己沒有那麼嬌貴,去建陵歇一晚便好,但是身子還是控制不住的打冷戰。

宋佳想起林縛替湯浩信守墓時所說的話,當世對林縛影響最深的,除了湯浩信外,大概就是交往算不上多深的李卓了——李卓要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怎麼可能讓高宗庭攜血書過來見林縛?

林縛為淮東計,拒絕配合李卓行“斷糧抽薪”之計,林縛內心所受的打擊,比外人所想象的要重。

若說梟雄,林縛也許還沒有資格稱梟雄,他心不夠黑,手段不夠毒辣,心頭的牽掛太多——也許這一關熬過去,林縛心頭就沒有那麼牽掛跟顧慮了吧?也許這是林縛勝過別人的地方。

天下間也許就不缺手狠手辣的梟雄。

宋佳將打冷戰的林縛摟在懷裡,要用帶幽幽香氣的體溫讓他感到暖和一些。

林縛病了身子雖不好受,頭也昏沉,但腦子還不至於燒糊塗過去,躺在宋佳的懷裡,輕輕吟唱:“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宋佳倒不曉得林縛這是在唸別人的詞句,聽他輕唱,詞句里豪氣雖足,心想他是在說李卓吧?唯有李卓心裡所念的才是“君王天下事”,想想李卓對元氏滿心死而後己、鞠躬盡瘁的忠誠,將會有怎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