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讓隨從們在後面等待,自隨裴十六入內。
一路之上,忽然又覺得人少了很多,半天見不到一個僕婢,看樣子被調開了。
他若有所思,更覺得荒唐。但這也不關他事,懶得管了。
片刻之後,他來到了一間僻靜的書房。
裴妃在裡間行了個禮,請王衍入座。
王衍回禮,跪坐而下之後,看了眼滿屋的書籍、卷冊,笑道:“王妃倒是有雅興,於此清靜之地讀書,好享受。”
裴妃勉強笑了笑,曾經嬌豔貴氣的臉上多了幾分憔悴。
許是見裴妃心情不好,王衍斟酌了下語句,道:“老夫聽聞司徒已臥床月餘,範縣人心惶惶。卻不知——”
“大王離京之時,已有所交待。”聽到王衍提及司馬越的病情,裴妃的神色間有些怔忡,也有些哀傷,定了定後,嘆道:“囑咐我們母子兩個留守洛陽,若事有不諧,自會派人來洛陽搬取。”
“原來如此。”王衍點了點頭,又道:“鎮軍將軍年止十五,卻不知兵法韜略如何?馭人之術又如何?”
裴妃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王衍懂了,嘆了口氣。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寥寥幾句含糊不清的話,已然足夠。
他不可惜司馬越,也不可惜被司馬越習慣性帶在身邊的宗王。
他可惜的是被司馬越帶走的三萬多大軍,還有堪稱一時俊彥計程車人,尤其是那些青徐士人。
鎮軍將軍司馬毗,真的能接下司馬越的遺產嗎?恐怕很難。
“妾在深庭之中,亦偶爾得窺外間風雲。朝政,日漸艱難了吧?”沉默了片刻後,裴妃輕聲問道。
“難,也不難。”王衍苦笑道:“老夫能處分的,都算不上難。荊州流民之亂,詔命陳侯率軍進剿。這還沒完,北邊匈奴又蠢蠢欲動,似有南下之意。這兩件事,都是老夫不擅長的,可謂難如登天。”
“陳侯驍勇善戰,剿滅荊州亂民,當手到擒來?”裴妃捋了下鬢間秀髮,問道。
“老夫亦作如此之想。”王衍說道:“只是南北皆有戰事,老夫擔心朝廷左支右絀,難以為繼罷了。”
裴妃沒有說話。
這些事,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摻和的。
“既然司徒已有安排,老夫便告辭了。”又東拉西扯了一會後,王衍起身說道。
“太尉慢行。”裴妃起身相送。
見到王衍的背影消失之後,裴妃默立良久。
她扭頭看了一下書房。
書房很大,不但有書櫃、案几,還有一張床榻。
她很討厭那張床榻。
出了書房之後,漫無目的地在院中信步走著。
已是深秋時節,草色枯黃,了無生氣,一如天下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