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我若不出徵,也得去他們家地裡幫忙。”曾易點了點頭,又道:“聽聞惠皇后在上林苑中訓練牛犢,明年會發賣兩千餘頭長成的耕牛,或可買一頭回來,總是幾家合用一頭,不太方便。”
蘭氏應了一聲。
曾易暗歎,這女人好是好,就是太敗家了。
有錢買耕牛啊,買什麼肉牛?
還是匈奴遺風太重,很多時候靠人力翻耕,收成太低了,真就靠天收唄?
曾易又回到灶間,掀開籠屜,看看餅蒸得如何了。
遙想當初剛來之時,家裡窮得揭不開鍋。蘭氏煮的第一頓飯,那粥稀得幾乎可以映照人臉,還是他跑去袍澤家裡,換來了一隻雉雞、幾枚蒸餅,才算湊合著過了年。
今年似乎好了一些了。
官府並未跑到他們家裡徵糧,讓收了一季麥子、一季糜子的家中漸漸有了餘裕。
拿出一部分糧食換了頭牛後,剩下的糧食加上牛羊乳,還可勉強支應到明年秋收。
曾易一邊看著火,一邊想著。
西河、岢嵐那邊的日子似乎也好轉了,胡人酋豪對梁王多了些信服。
有了過冬作物,深秋時很多牲畜就不再宰殺了,而是賣給南方去的商徒。
曾易聽人提及,惠皇后、襄城公主以及毌丘氏的商隊是買賣牲畜最活躍的三家。
惠皇后在廣成澤、冀州安平以及平陽上林苑都建了牧場,如今專門收小牛犢訓練,長成後作為耕牛出售。
襄城公主則在汝南有牧場,最近又受惠皇后鼓舞,遣人至樓煩開建牧場——黃頭軍隨梁王回返時,一度就宿營在這個牧場外。
毌丘氏則純粹是買賣了,最不地道,還讓他們黃頭軍自離石幫忙押送一批牲畜南下河東。沿途與毌丘氏合作的部落酋豪草料不足時,甚至借用郡縣糧倉內所存的乾草,氣焰十分囂張。
不過這三家的存在,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能做買賣,雙方都獲其利,比打打殺殺強。
“隊主。”籬笆外又有人喊了起來。
“何事?”曾易看了一眼熱氣騰騰的蒸籠,出門問道。
“別出門了,南村今早又死了兩個人,送了數十人到山裡。”軍士周大遠遠站在大路上,喊道。
曾易心下一緊。
瘟疫看不見摸不著,他刀盾之術練得再好也沒用,真的讓人恐懼。
“送去山裡了?為何?”他下意識問道。
“怕他人染疫。”周大說道:“縣裡的賊捕掾親自帶隊,把人抓去山裡的廢寨子。垣喜垣將軍下了嚴令,不從者軍法處置。”
曾易面色難看地點了點頭。
他不想被送進山裡的廢棄塢堡自生自滅,那樣太絕望了。
而且,這樣真的有用嗎?染病者那麼多,能被發現並抓走的始終只是少數。
這個年,不好過啊。
“隊主,保重啊。”周大又說了一句,便消失了。
曾易嘆了口氣。
農家院落內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的,但心裡卻冷颼颼。
蝗災、旱災、水災、地震、瘟疫,接二連三襲來,更別說連綿不絕的戰火了,能活到現在的人都不容易。
蘭氏也聽到了這話,她下意識看向男人,臉色惶恐。
小女孩正在牛舍、羊圈前喂牲畜,她聽不懂這些,只眨巴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