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夫人聽過申包胥哭秦庭的故事麼?”
“嗯。昌平寇氏擅《左氏春秋》,我讀過他們家的書。”
“申包胥哭秦庭七日,哀公感其誠意,最終決定出兵,令楚國得以復國。今廣寧已失,唯代郡尚餘二三縣勉力維持,數萬老弱婦孺避入晉國,嗷嗷待哺,而那幽州、冀州長吏卻不放糧。夫人若能在正旦朝賀上乞得援兵,局勢定然可以扭轉。”
圍牆內靜默了下來,良久之後,才有婦人幽幽一嘆,道:“二郡皆敗,就算乞得援軍,又能如何?”
“夫人這就想得差了。二郡還有很多忠勇之輩,暫時降賊,只不過屈身隱忍罷了。一旦局勢大變,比如晉軍大破祁氏,他們又會反正,擁什翼犍為主。”
“這些牆頭草,就算得了他們的效忠,又有何用……”
這句話是真的把天聊死了。
片刻之後,只聽“吱嘎”一聲,院門被開啟了,一中年文士模樣的男子出了門,直奔不遠處的縣衙。
院中一高挑婦人站在光禿禿的樹下,滿面愁容。
宇文丘不勤出兵後,晉人大部退了回去。
王家獨木難支,丟了下洛,目前只剩代縣、平舒二地,後者還掌握在衛氏手中。
如今避入范陽、常山、中山、上谷四郡的人太多了,既有吃了敗仗的精壯,也有老弱婦孺。帶過去的牛羊糧食能濟得一時,卻救不了一世。
現在最關鍵的是保住這幾萬軍民,別讓他們凍死、餓死。
不然的話,王氏完了,什翼犍也完了。
只是,晉人很好說話嗎?
秦哀公時代還能講點大義,或許能不求回報,但現在成麼?
但他們母子、廣寧王氏也沒辦法了,只能以外藩君主的身份,前往平陽朝賀,希望那個男人能有點豪俠氣,慨然出兵幫助什翼犍復國。
至於要付出什麼代價,她大概也清楚,無非就是讓什翼犍變成他的傀儡罷了。
但傀儡總比當孤魂野鬼好。
再者,只要大義名分定下,待什翼犍長成,獲得越來越多的部落大人們效忠,未必就需要繼續當傀儡了。
一切都還沒到最壞的那一步,一切都還有機會。
收回思緒的王氏輕輕嘆了口氣,下意識往院門外瞟去。一開始還沒什麼,但漸漸地,她的眼神凝了起來。
對面那幫髡髮騎士是哪來的?
王氏悄悄前行幾步,自門後望去,那不是賀蘭藹頭的從侄奴根麼?以前經常出現在盛樂,幫賀蘭部打點諸事。
甚至於,奴根還給自己送過禮,請她在鬱律耳旁吹吹風,幫他們解決諾真水汊(騰格淖爾湖)歸屬的問題。
他來做什麼?
王氏不敢往下想了,其實答案很明顯了不是麼?
廣寧王氏丟了二郡大半土地,而賀蘭藹頭卻進了盛樂,聲勢極盛。如果梁王要選一家幫的話,真的會傾向什翼犍麼?
王氏慢慢捂住臉。
什翼犍沒什麼本錢,她也沒本錢了。
或許,什翼犍以及廣寧王氏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
兩路使團走走停停,幾乎前後腳抵達了平陽,時已近年底。
平陽北邊到處是平整的農田,裡面長滿了鬱鬱蔥蔥的麥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