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若能保護他們不被劫掠、欺辱,真投了又如何?關鍵是你做不到啊。
自漢以來,這一片就沒中原朝廷說話的份,如今崛起個什麼梁王,真有能力北上草原嗎?二百年來都沒中原人能做到。
若非看在此人帶來了大股人馬,而他們又沒提前收到訊息,沒處跑的話,這點貢賦也不會給。
打水漂的事,沒人會做。
邵勳看他們的表情,知道話沒起作用。
在他們眼中,自己就是另一個劉聰,過來巡視一下,給點面子,撈點財貨而已。
這些頭人手裡,劉漢、拓跋代、大晉甚至更遠朝代發給的官印都有,遇到誰了就拿出相應的印信,表明身份,但其實任何一路勢力都看不起他們。
他們是不可能堅定地投靠任何一方的,牆頭草是他們的生存哲學,不會這招的都被淘汰了。
也罷,空口白話是不可能讓他們真心信服的。
今年也沒準備攻打拓跋鮮卑,而今所做的不過是前期準備工作罷了。
異日出徵,這些部落不成為敵人就可以了。
當然,到了那個時候,其實沒什麼中間選項了。不是敵人,就是自己人,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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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生軍已擴充至一千八百餘騎,由高翊統率。
作為河陽駐軍,他常年在河內曠野上與匈奴人廝殺,燒殺搶掠是老本行,正兒八經的戰爭反而打得少,以至於義從軍覺得他們過於滑頭,非經制之軍。
邵勳在南邊數十里外大會酋豪,他們已經衝到了君子津附近——傳聞漢桓帝時有洛陽商人攜帶財物到草原上行商,暴病而亡,渡河的船家把商人的財物收了起來,等商人兒子前來尋找父親時原封不動歸還了過去,品德高尚,有如君子,故名“君子津”。
在君子津附近放牧的部落首領也去南邊了,其部眾沒阻攔他們,甚至提供了部分補給。
蒐集了一部分渡船之後,數日時間內,西渡了數百騎。????看著這慢吞吞的動作,高翊實在等不及了,於四月初十親自渡河,登上了黃河西岸的大地。
“督軍。”數名斥候馳來,遠遠下馬。
“如何?”高翊沒有下馬,馬鞭一指,問道。
“石勒於西南六十里外的木瓜原上置堡寨,兵力不詳。”斥候說道。
“獨孤部呢?”高翊又問道。
“該部遷徙不定,未能打探到行蹤。”斥候回道。
高翊聞言想發怒,生生忍住了,喊道:“張斯。”
“末將在。”一騎前出,大聲應道。
張斯是石勒降將。
為石勒效力期間,數次出使“山北”,招誘雁門關外及恆山以北的羯胡,非常熟悉塞外事務。
“你說說,獨孤部可能去哪了?”高翊問道。
張斯暗歎這我哪知道,但又不敢不回答,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自猗盧死後,拓跋氏新舊之爭愈發激烈,興許被哪個貴人召去了,黨同伐異。”
拓跋氏的首領們其實是有遠見的,他們一直在進行著痛苦的封建化程序。但這種政治改革,哪有那麼簡單?
邵勳在河南都搞得那麼小心翼翼,拓跋氏手段就粗暴多了,於是內部裂痕日漸增大。
簡單來說,舊人,索頭也,即最原始的遊牧部落。
新人主要指晉人及烏桓。
中原大亂,入草原避難的漢人極多,再加上拓跋鮮卑數次南下幷州,擄掠了不少人,雁門、代郡本身亦有晉人。
在與傳統鮮卑部落的政治鬥爭中,烏桓人是站在晉人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