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正等人按刀侍立於側。
“今日召你來,還是為了關西之事。”邵勳放下茶碗,說道“西州諸郡,你覺得何處最難?”
“秦州。”靳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說道。
“難在何處?”
“雜胡不沐王化久矣,想叛就叛。”
“不錯。”邵勳點了點頭,道“你以為桑城、草壁二鎮如何?”
桑城曾是司馬保狼狽跑路時待過一陣的地方,位於今定西市臨洮縣境內。
這是一個交通要道,十字路口,地屬隴西郡,且有相當一部分河谷地,整體條件還可以。
無論是東進天水還是北上金城,都繞不開這裡。
周邊以氐羌為主,雜胡為輔,靳康若鎮於此處,那是相當地扎眼。
草壁同樣當賊通路。
安定、南安二郡群胡若要突入平坦的關中平原,草壁鎮是非常好走的一條路,靳明屯於此處,作用甚大。
邵勳能看出這些東西,常年與秦州諸胡打交道的靳準又如何不知?
只見他苦笑了下,道“大王是要靳氏為大梁守國門、鎮群胡了。”
“卿何必如此。”邵勳笑道“今只問一句,靳氏以何為立身之本?靠你那幾萬部眾嗎?秦州就不談了,光雍州安定郡,就有屠各路氏、休屠金氏、休屠梁氏、盧水胡彭氏、盧水胡劉氏以及氐羌巴羯之眾,哪個部眾少於萬人了?”
“南安姚弋仲,部眾更是不下五萬。”
“蒲洪家怕也不下此數。”
“馮翊虛除氏、上郡單氏、陸逐氏、北地匈奴諸部、北羌王盆句除、四角王薄句大等人,哪個沒有幾萬部眾?”
“群狼環伺之下,靳氏何以存身?”
靳準沉默不語。
如果關中再度大亂,諸部互相攻殺,那麼靳氏會怎樣?
靳準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他們的下場不是很美好。
被他收拾過的匈奴殘部會找他算賬,曾被他血腥鎮壓過的隴上部落不會放過他,被他不止一次欺壓乃至殺戮過的馮翊、上郡氐羌不會放過他,放眼望去,舉目皆敵。
靳氏存活的唯一可能,就是依靠朝廷,做朝廷的忠犬,扯著朝廷的虎皮恐嚇諸部,讓他們不敢放肆。甚至於,靳氏還可以依託梁王的赫赫武功,讓一些中小部落忍氣吞聲,繼續被他欺壓。
朝廷若沒了,或靳氏失去朝廷支援,必然逃不過群狼分食的悽慘下場,誰讓你靳準先幫劉粲幹了太多髒事,然後又腦子抽風毀了匈奴諸部呢?
別搞得裡外不是人!
“父親。”靳月華先看了邵勳一眼,又對著靳準說道“妾聞王衍王夷甫曾為兄弟謀取荊州、青州、徐州刺史之職,如此則王氏一門散於各處,縱有變亂,也不至於為人一網成擒。關中險惡,若靳氏族人皆聚於一處,緩急之間,難以逃脫,豈非家門破滅,難以延續?”
“今二叔屯草壁,三叔鎮桑城,父親自居長安,統御京兆、始平、新平、北地諸郡匈奴,則東西呼應,賊人不敢輕舉妄動。”
“另者,一旦有事,二叔、三叔還可為朝廷建功立業,恩蔭妻子,則靳氏家門愈發興旺。假以時日,成為中夏大族亦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