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見得刁協奔來,王導上前一把拽住,低聲問道「玄亮,到底發生了何事?」
刁協看了下仍在哀哀哭泣的司馬睿,嘆了口氣,低聲道「方才明公不在,有人帶頭勸進,請大王登皇帝位,以續國祚。結果大王不肯。遂有人以頭撞柱,以死固請,王神色鬆動,但仍不同意,流涕而下,命私家僮僕駕車歸國。」
王導默然無語。
琅琊國在徐州呢,而今江東確實也有琅琊國,但沒有實土。
前陣子有人提及,在丹陽郡內劃一片土地置琅琊國,但那地並不全是朝廷的,還得與江東豪族扯皮,到現在還沒結果。
歸國、歸國,歸哪門子國?難不成你要渡江北上,去琅琊郡?
「也就是說,北伐的事平了,而今是不願登皇帝位?」王導問道。
「是。」刁協嘆道。
琅琊王確實寬厚仁和,又謙讓衝退,大家都很喜歡,
可有時候演戲演起來,真的讓人吃不消。
都以為北伐之事了了,琅琊王有了臺階,也就順勢登基了,可沒想到他還要演!
真真爾母婢,讓人火大。
「玄亮且先退下,此事老夫來處分。」王導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對著司馬睿說道「大王,臣聞尊位不可久虛,萬機不可久曠。虛之一日,則尊位以殆;曠之瀆辰,則萬機以亂。自西朝為篡,天下囂然,迄今兩月矣。四海想中興之美,群生懷來蘇之望。忠義之人,盡皆秣馬厲兵,以討國賊;有識之士,莫不翹首以盼,願為臣妾。天祚大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大王而誰!臣請陛下以社稷為務,不以小行為先;以黔首為憂,不以克讓為事,進位大寶。如此,則神人獲安,
無不幸甚。”
王導一出面,司馬睿不說話了,只慨然流淚。
王導示意了一下,司馬睿的僮僕立刻調轉車頭,往宮城方向而去。
百僚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
有那年歲大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心中一急,爆發醫學奇蹟,追到了這裡,此時聽說琅琊王不歸國了,心頭一鬆,直接暈倒了過去,又弄得現場雞飛狗跳。
車,馬蕭蕭,建鄴將吏冠歪甲斜,做了一趟折返跑,又簇擁著司馬睿回了宮殿。
,連殿都沒有,就是前代東吳皇室在苑囿度假時的精舍院落罷了。但不管怎樣,把琅琊王弄回去了,可以接著進行下一步。
片刻之後,不大的院落內外站立了百餘人。
一陣難堪的沉默之後,王導也來了一把捨我其誰,當先勸道「今邵勳竊弄神器於西北,陛下卻欲高讓於東南,此所謂揖讓而救火也。事已至此,陛下當屈己奉公,進皇帝位,昭告天下,號召二十一州忠忱之士起兵,共討國賊。”
呢,這就「陛下」了?
司馬睿聽到這裡,反倒又哭了起來,連連搖頭。
「陛下。」有一個就有第二個,卻見刁協跳了出來,大聲道「勳本賤奴,一朝得志,逞兇河南,其行可鄙,其罪難堪。陛下當進位以正視聽,使**革面,遐荒來庭,萬不可令宵小得志。」
「陛下。」卞壺清了清嗓子,道「晉祚存續,全賴陛下一人。促之則得,可以隆中興之祚;
縱之則失,所以資奸寇之權。」
司馬睿眼皮子一跳,哭聲稍止。
卞壺的意思很清楚,你若退了,跑到江南來的各路宗王可不一定有這個能力頂上來,畢竟他們可沒執掌幕府這麼多年,必然會離散很多人。
若慨然而進,甚至可以中興,
這句話不可謂不重,說到這裡,司馬睿也不敢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