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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節 市井傳言

喬嘉惠在兩個士兵看管下騎上戰馬,跟著大隊奔出邈川城的北門。在馳出陪伴自己最美好時光的城堡的瞬間,她再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悲痛,淚水滴滴滾滾落下,只不過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卻被揹負上了這麼重的責任。

今日清晨時喬嘉惠起得很早,或者說昨夜她根本就沒有入睡,那寨子裡無處不在的聲聲淒厲哭泣叫喊響在耳畔,叫她如何能夠安眠?每一聲慘叫之後,她的心都會跟隨著抽動一次。正在受著折磨的都是她喬家族的族人,每一個都是她的至親之人。

看著策馬行在中間,颯爽英姿風度翩翩的大宋邊帥,喬嘉惠的心裡便是說不出的滋味。曾經這位離她不過幾十步遠的宋侯爺,就是她這位懷春少女心中的偶像,曾經為了能見自己的偶像一面,她還瞞著家人偷偷的趕了近四百里路程,到熙州城去了一趟。守候在安撫使司對面的客棧六天,這才草草望見了一個騎馬遠去的背影。為了這件事情,回家之後她被爺爺禁足一個月,跟隨她去熙州的丫頭被父親隨便嫁給了寨子裡的一戶窮人。

沒有想到,她夢中的情人,現在竟然成為喬家族最大的敵人,也許已經不能稱之為敵人了,只能稱為主宰。這個世界也已經沒有喬家,只有上萬個暫時沒有主人的奴隸。

喬嘉惠並不恨宋江,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吐蕃人眼中正常不過。每個部落間的戰爭,都有被消滅的部族,失敗者成為勝利者的奴隸,太正常不過了。她只是有些失落,為什麼是自己心中的英雄滅亡了自己家族,為什麼要是他?

昨天的吐蕃喬家族數萬人的公主,今天淪為了別人階下之囚的河湟第一美女,已經在心裡下定了決心,一定不能被宋江甩下,必須要成為他的女人,要贏得那個男人的歡心。因為她倖存的上萬族人的命運,只有他才能改變。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有著自己的信念,連她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信念。能夠擁有自己的,除了他不能是別人······

身後的女孩的心思,宋江無暇去想,也沒有這個精力去想。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珞瑜和長樂的影子,眾多親衛們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大帥如此失態,大隊馳出北門的時候,連在門外候著的眾多番人將領,大帥都無暇理會,只是隨意的說了幾句便匆匆而去。到現在行了還不到三十里的路程,已經下達兩次加速的命令。

數百人都是軍中精銳,一路疾行人不卸甲馬不離鞍,從早晨一直行到過了午時。這才有號令下來,所有人停下休息半個時辰,然後還要繼續趕路。宋江的親衛是義勇軍中一等一的好兵,這一個上午狂奔,竟然跑出了六七十里。

從邈川城到湟州府,兩百七十多里的路程,這還是最近的道路。這條路要擦著安隴九寨的最西面邊上過去,要是被鬼蘆部的人發現了,還有著不少的風險。這些宋江都已經顧不得了,現在大局已定唯一的變數就是出在了珞瑜二人的身上,要不能儘早得到她們二人的訊息,年輕的安撫使大人食不甘味。

要是珞瑜她們被鬼蘆部拿住了,自己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宋江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個最壞的想法。壞念頭只要一出現,便會盤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宋江隨意的嚼了幾口乾糧,勉強灌了幾口清水入肚,就扔下羊皮囊埋頭苦思。

對於這個最壞的可能,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堅決不和鬼蘆部妥協,按照自己原定的計劃辦理,還是改變行動計劃,以換取珞瑜和長樂的安全?本來在得知珞瑜長樂去了湟州的訊息時,他心中第一個想法是派信使前往湟州查探。這個想法只在他心中存在了片刻就被拋開,近三百里的路程,信使往返沒有個五六天是辦不到的,這麼長的時間,很容易出現料想不到的意外,最穩妥的法子就是自己親自前去,要是到了湟州沒有珞瑜她們的訊息,那不用問定是在鬼蘆部出事了,能早一些知道情況,也好早一天作出決斷。

大隊是在一處溪流的邊上歇下,喬嘉惠和宋江一樣沒有心思進食,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後,卻走到溪邊浣洗著自己的頭髮手足。昨天她先是藏在一口枯井中,後來趁著天黑想要偷出城牆時被張懷忠的部下擒住,一晚上爬上爬下身上早就骯髒不堪,昨夜滿心激盪的她身為俘虜,也沒有心思要求洗澡。

女子好潔的天性使得她再無法忍受身上的味道,現在只是強忍著跳入溪中的衝動,刷洗一下滿手的泥土和臉上的灰塵。雖然吐蕃女子並沒有大宋女子那麼多的顧忌,可也沒有在五百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面前浣洗的勇氣。她的這番動作其實也有吸引宋江注意的打算,只可惜這個時刻就算她做得再多,也只是對牛彈琴罷了。

半個時辰已過,宋江當即站起身來,準備下令全軍上馬繼續前行。就在他準備下令之時,遠遠放出的探馬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帶來了一個大大的壞訊息,前方二十里外,發現番人營地,看營地的規模人數有一萬上下,看旗號很陌生決不是河州軍的標誌。

毫無疑問的是,吐蕃番軍要不是河州軍,那便是宋江的敵人。一萬敵軍攔路,該當何去何從?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思考,不說五百人難以硬撞萬人騎兵,就算是他自大到認為能夠戰勝二十倍於己的敵人,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可耽誤。宋江當即下令:“全軍向西繞行三十里,從西面繞過這支軍隊,繼續向湟州行進。”

號令一下,眾軍當即起行,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是繞過那處不知道何處來的守軍。耽誤了這麼些時間,眾軍自覺的加快的腳步。有句話是叫: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五百人馬還未行到十里,前方探馬再次飛速來報,本隊往北方向發現有番人哨探,看情勢應該是遇見了一支軍馬。前哨還未曾上前打探,先來報知自家主帥小心提防。

身後有敵人萬人,前面有未知前程。宋江一早到現在有些混亂起來的急切心情驟然冷靜了下來,自己這樣貿然扔下大軍前去湟州究竟是對是錯?答案不用他細想也知道,是錯了。

“肖萬長,你帶些人從西面悄悄摸過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趕去湟州。要是再湟州遇見珞瑜,便留下護住她們,不准她們踏出府城一步!不管是不是遇見她二人,都要立即遣使回報。”

數百人的隊伍前行目標太大,行進起來的速度比小隊人馬還要更慢。宋江點了從建軍伊始起便跟隨在自己身邊的軍中副將,發下軍令旗牌命他帶一支小隊代替自己去湟州檢視。

那麼現在應該何去何從?宋江陷入了思考。一路行來才不到百里,就連續遇見了兩支番人軍馬,可見湟州部族大部已經糾集起來,往後的仗該怎麼打,是否還依著先前的計劃行事?

“踏、踏、踏”的馬蹄聲驚醒了正在深思的邊帥大人,前方有數名騎兵向這邊狂奔而來,揚起不小的煙塵。宋江皺了皺眉,自己營中的哨探怎麼如此的大意,數百人困在兩軍之中,怎麼能這般莽撞行事。

他心中正在不悅,那幾騎哨探已到了跟前,為首之人大聲稟報:“大帥,前面的軍馬不是敵人,是莊浪族的永吉帳下。”

“永吉?”宋江吃驚出聲:“是莊浪族的軍馬?有多少人?”

不由得他不吃驚,他在趕往邈川城之前,曾經收到永吉的戰報,說是在連續掃蕩了鬼蘆部兩座前寨,已經帶著帳下三萬將士繞行至安攏寨東北方向,準備伺機而動。宋江現在的位置是安攏寨的西南方位,一個東北一個西南,相差十萬八千里,怎麼會在這裡遇見?

“啟稟大帥,我前哨與莊浪族前鋒已經照面,確是祈安城的兵馬,先鋒將領是個素識。據他說全軍兩萬五千人就在前方十五里紮營,永吉少族長也在軍中。”宋江的親衛隊和莊浪族的軍馬前期同為中軍,對他軍中的將領們也算是臉熟,大家經常是要打照面的。

“全軍起行,去莊浪族大營。”

既然是自家的軍馬,宋江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到這裡,但還是放下了心。並非是他對河州軍信任到了這種地步,而是現在的大好形勢之下,河州人再傻也不可能背叛於他。

說起六月天的酷暑,東京汴梁也許算是大宋最熱的地方之一了。一百多萬人居住的龐大城市,相比較宋江身在的西北來說,樹木少得可憐,人卻多得嚇人。這種三伏天氣,最享受繁華、喜好熱鬧的汴京百姓白天都懶散的不願出門,直到月色柳梢時,這才成群結隊的湧上了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