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清楚了?”摩挲著手上的白玉雕龍扳指,皇帝幽深的目光隨意的看著鄭肅希,只空氣中氣氛凝滯,只有仙鶴銜芝的香爐裡嫋嫋升起白煙。
內侍低頭研磨,墨香浸透端硯,音如擊節。
一下下,一聲聲,敲在鄭肅希的心上。
白黎側目過去,暗暗揣摩其中深意。江南一帶是塊肉骨頭,也是塊硬骨頭,那群吃飽了的螞蝗恨不得能敲骨吸髓的把金銀財寶全攬入自己懷裡,又常年被瑞王把控,如今是否會魚死網破尚不得知。
不過……白黎眼眸閃著微光。
富貴險中求。江南一帶鄭肅希若能處置妥當,難保不會成為刑部尚書的接班人。官場複雜,又與內宅相關,哪怕刑部尚書的髮妻是鄭氏族人這枕邊風吹得進尚書耳裡,卻吹不盡皇帝耳中。可若是這事兒成了,做尚書入閣,幾乎顯而易見。
不過……白黎心底暗自笑,還是太年輕了。
陛下用人,卻也難容人。
十有八九會外放,能不能回來還得看風向。
“臣願意。”鄭肅希回答得斬釘截鐵,卻仍舊有一絲猶豫。他一走了知……那她呢?
不可否認,之前是憤怒所致,他不能容忍自己是那個被退婚的,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更為欣賞另一個男人。所以在姜覓搬出平王想要退親的時候,他生氣了。不顧一切的做事,後果就是……他不敢再見她。
這出婚約起因在他,姜覓不過誤入局的棋子,因太后授意兩人得以交流。他滿意她的性情溫順,滿意她的外貌身世,滿意她的才思敏捷,兩人常有話題,但她不滿足做一個內宅婦人。
矛盾不可調和,如沉睡的火山,終有一日將會爆發。
而今日……那一天來了。
這果是苦是澀是酸是甜,他如今不想細償。
最後的那絲猶豫也去,他抬頭望向高坐之上的帝王,眉眼沉沉如山嶽,眼風如刀眉峰如劍,但又自有一番綿延不盡的慈悲沉在眼底,如古玉陳酒,日頭越久越有味道。
“太后可同意了?”怎麼說也是太后孃家人,在鄭家身份也很貴重,他並不想和鄭家鬧不愉快和太后鬧不愉快。
鄭肅希來得匆忙,連衣裳都未來得及換,自然也沒能告訴太后。
他張口卻只能略帶頹敗“太后不知。”
皇帝輕笑“既如此,朕也不好把你指派出去。”
鄭肅希叩首“求陛下應允,太后那裡,臣親自去說。”
白黎思索幾番,還是覺得不說話好。反正這裡老頭子挺多,每一個分量都比他重。
“左相覺得呢?”皇帝開口,言語帶笑,鄭肅希的確是一個查案的能手,只如今這事不僅僅需要查案,還有與官場的,與商場的人打交道。也不知道鄭家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鄭氏族長怎麼養了個這麼剛正不阿的兒子。
左相暈暈乎乎的,這開春倒寒讓他前些日子狠狠著了涼,至今腦袋還有點暈,迷迷瞪瞪的思索幾番,忖度開口“鄭大人查案是個能手,身份也能壓得住那些人,還有鄭家從旁協助,此事不難。”
“只是――”
但凡有事,添了這兩個字都有轉折。
皇帝挑眉,靜候下文。
左相摸了摸鬍子,有些為難“這是這和商人打交道,只怕得萬家那小子去了。”商人重利,三句話裡兩句都是坑,一不留神就被圈進去了,得來個內行人才行。
皇帝點點頭“右相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