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城外破廟宿著兩位怪異的乞丐,亦或者這麼說並不準確,這兩人雖然衣衫破爛,蓬頭垢面,卻並不以乞討為生,只是城內行走難免掩人耳目。
身子嬌小的那個拿荷葉裝了清水,懷裡抱著野果子,野菜,走到較為高大的那個男子身邊。
他微微搖頭,接過清水,淡聲問“可有尋到你父親留下的暗號?”
分離前商議過,若有意外便去蘇州城會面,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好在他父母都不在蘇州城,與伯父,高院判遊山玩水去了,免得他們看見他如今這模樣。
“沒有。”林嫻搖頭,“不知父親去了何處,只是我遠遠瞧見一人背影似是平王,不過我與平王不熟悉,並不能確認。”
“白黎?”福王世子眼神裡頓時閃出亮光,“他既然來了,想來是江南之事可解了。”至於鄭肅希……誰把希望放他身上了?
“不過我不敢確定,只看到一個背影。”林嫻蹙眉,男女大防,她也只見過幾次,更何況會不會是他們故意放出的餌?
“會不會是個局?”林嫻問,這個時候容不得她不多想一些。
福王世子安撫她,眉目裡有著與生俱來的矜貴之氣,一身蓬頭垢面也擋不住他渾然天成的氣度“放心,就算是餌,也值得我們試一試。”
白黎不會明目張膽的來江南,若來,必然是隱姓埋名改頭換面,看容貌定然不是他,只能從其他方面推測其身份。
江南煙軟霧媚,京都卻是風哭雲黯。
唐玥與倉庚直接去了姜府,灑了銀子設路祭,又去上了清香三柱,才對姜夫人道了句“伯母節哀。”
她本是京中少有的溫良恭謹的婦人,與夫君和美,子女喜樂,如今卻白髮人送黑髮人,早已有形銷骨立之態。
“郡主孰知醫理,當知我兒之死……”姜夫人閉目沉痛不已,咬牙道“另有隱情。”
唐玥張了張嘴,看了看倉庚,停靈處火盆子裡冒著煙霧,來弔唁的人並不多,也許還有些幸災樂禍的,做著當鄭家少夫人夢的姑娘心裡正高興著,她垂眉,抽出被姜夫人緊握的右手,思忖言辭之後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覓姐姐如此非唐玥所期望的,只是逝者已矣,生者猶在,覓姐姐九泉之下也不願夫人這般傷痛。”
他們的行為已是大不孝,若姜夫人當真有了一二好歹,只怕唐玥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姜夫人瞧著唐玥淡笑,極是賢良淑德,她抬手壓了壓鬢角有些散亂的髮絲“郡主知道,我也知道。只是有些事兒啊……怎麼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呢?”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疼都來不及,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兇手逍遙法外?哪怕公婆都想蠻下這門家醜,她也要那人付出代價!
唐玥無言,只怔怔道“伯母……珍重。”她猜到了一些,依稀知道姜夫人想要給姜覓討個公道,雖然下毒確有其事,可中毒人卻安然無恙,這樣的事,她自己也說不清孰是孰非,該不該讓人血債血償。
只是為人母的,總不能見欲害自己夫君,女兒的人……安安穩穩的活著吧。哪怕公婆早已承諾,他後半生定然要在寺廟中度過。
可……她心怎能安?她意如何平?
次日,唐玥便聽說,姜家三房走了水,一房三位主子,無一生還。
她告訴姜覓,姜覓卻一笑置之,輕如飄蓬說了句“如此,也好。”一口氣疏了,才不至於鬱結於心。心懷不軌之人死了,父母才能無憂。
也算是她這個不孝子最後的孝順了罷。
“阿玥,送我離京吧。”姜覓目光灼灼,裡面裝滿了唐玥熟悉的……野心和慾望,她不想做一個只會在後宅繡花的婦人,她要的……是指點江山,不輸男兒的前程,如此,才能相助姜府。
“好。”
唐玥點頭。第三日便借送人之名,送姜覓,倉庚,歐陽瑾瑜離開京都,這個權謀的中心,是非之地。
姜覓於馬車裡撩起簾子回望京都,紅牆綠瓦的深宮在霧裡若隱若現,她總有一日……會再次回來。
姜覓已死,而她重獲新生。
待唐玥回府,得知風露跟著唐瑩出府,並未多加理會,只是尋了楊柳開了私庫,挑揀了些東西,準備送去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壽辰愈發近了,而又決意與太后一起在宮中設兩桌家宴,她只能提前過去送禮,至於宴會,自然與她無關。
她如今還未過門,不是嗎?皇家家宴,更不是她一個郡主可以摻和的。
不過那位白謹和那位方姨娘……唐玥勾唇,吩咐楊柳把母親留下的紅麝串找出來,送去平王府。
“姑娘,銀鏡求見。”風夏來回話。
銀鏡?唐玥心念一動,他來做什麼?可是江紜軒那邊出了事兒?“快讓他進來。”又讓風夏把一旁收著的荷包拿了一個出來。
銀鏡是唐瑿身邊的小廝,平素有些小聰明,也知道風向,比唐瑿其他小廝都拎得清,是以唐玥對他印象還不錯。不過他鮮少到內院來,就算來也是與唐瑿一起在松鶴樓,這次到還是他第一次登門。
“銀鏡見過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