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二夫人可擬好了宴飲名單?”向媽媽微微試探道,“若有不明白的,盡可問太夫人,免得到時候怠慢了親戚。”
明蘭放下茶盞,雙手輕輕擱在膝上,姿勢優美,她笑吟吟道︰“媽媽說的是,我也怕有不周,我已請大嫂嫂叫身邊的管事媽媽送一份咱家常往來的親戚單子來……不過,都督說,如今朝堂上事多,咱們還是輕省些的好,莫太招搖了,只少許請些親朋便是了。”
向媽媽眼神一閃,笑道︰“二老爺說的自然是有道理的,”她頓了頓,又笑道,“也不知送來的那幾房人,二夫人使的還慣麼?不計是太夫人,還是四老太太五老太太,都是把身邊可信的人送來的呢。”
明蘭輕笑道︰“還好,還好。”她向丹橘打了個手勢,丹橘立刻捧了本冊子來,明蘭翻出其中幾頁,遞給向媽媽看,向媽媽看了立刻臉色大變。
明蘭淡淡道︰“也沒什麼,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大約是我這主子德行不夠,震不住她們罷。”
“她真這麼說?”幽靜的內室裡,太夫人秦氏手中拈著一串佛珠,端坐在佛龕前。
向媽媽低聲道︰“那幾個不成器的,才這麼幾日功夫,就叫她拿住了這許多把柄,賭錢的,剋扣丫頭月錢的,私自遞東西出府的……一樣樣都寫的清楚,下頭有她們自己的畫押指印,一旁還有人證的錄入,我只瞧的心驚肉跳。”
房間比鄰花圃,一陣清香透窗傳來,太夫人斂眉道︰“你這幾日常去那府裡,覺著如何?”
“怕是有些門道。”向媽媽拿著玉夾子撥了撥香爐裡的火灰,低聲道,“我私底下細細打聽了,二夫人瞧著和善隨性,卻是規矩極嚴。單說她那正院,丫鬟們都分了崗次的,每日每個時辰每個地方都有誰當值都做了表格,白紙黑字寫的清楚,當值期間不得肆意玩笑打鬧。尤其她那幾間正房和裡屋,閑人尋常都進不去,時時有人守著,屋外十步方能有人,哪怕是同院的丫頭,閑等也不可亂走。”
“刁家的還與我說。”向媽媽回憶道,“她家春月,哦,就是原來那個明月,她這幾日叫連著罰了兩回,一次是擅自進正房,一次是在屋外徘徊了半天。春月如今已叫罰出正院了。”
太夫人突然睜開眼楮,唇畔露出一絲微笑︰“她倒聰明,到底是侯府小姐帶大的。”
向媽媽搖頭道︰“她這人頗懂賞罰之道,說一不二,賞就重賞,罰也重罰;每每處罰都道明緣由,若有抵賴狡辯的罪加一等,若有推諉旁人的愈加重責。若情有可原的,也能從輕。這段日子下來,府中眾人自管事到雜役,俱是敬服,把個府邸弄的跟鐵柵欄般,只進不出,連詢問些訊息都不容易;哎……以後怕再難打聽了。哎呀呀,真是沒想到,這麼點兒年紀,還是個庶出的,就這般威勢能耐!”
太夫人神色漸凝重,冷笑道︰“原以為牽了頭羊進來,沒料到……哼,他們夫妻處的如何?”
“說不好。”向媽媽有些猶豫,“好的時候固然是如膠似漆,但也常吵嘴,二老爺有時罵人的嗓門直傳出屋外來,昨日還對著二夫人身邊的丫頭發了通脾氣,細的我也打聽不出來……不過,二老爺倒是什麼都肯與二夫人說,內外書房她也是可以隨進的。”
太夫人皺著眉,握佛珠的指關節有些發白︰“她可有身孕了?”
“當是還沒有。”向媽媽苦笑著,“春月被攆出去之前,她剛換洗過……可便是那幾日,二老爺也歇在她屋裡。”
這句話說完太夫人就不再問了,只閉上眼楮微微養神,向媽媽就靜靜的站在一旁,過了良久,太夫人忽然睜眼,輕笑道︰“如今我倒佩服起一個人來了。”
“您說的是誰?”
“親家公,盛 老爺。”太夫人拍著膝頭,微笑著,“當初我還鬧不明白,好好的怎麼這麼大單子,硬是把嫡女嫁去文家,卻拿庶女來充數。如今瞧來,親家公是個極明白的。”
“那我們如今可怎辦?”向媽媽微微著急道,“自打二老爺知道了當年的事,他心裡可憋著一口氣呢!”
“什麼怎麼辦?”太夫人微笑自若,“什麼都不用辦。白氏又不是我害死的,他有氣也不用沖我來!如今更著急的,怕是老四和老五。我到底佔著名分,只消我什麼錯都不出,誰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咱們別急,單瞧著老四老五他們鬧罷。”
“那您為何還要屢屢與她為難?”向媽媽不解道,“好好哄著她,叫她信您敬您重您,不是更好麼?”
太夫人緩緩拈起佛珠來︰“她是庶女,哪裡有膽氣違抗夫婿,而廷燁已對我有了戒心,我越是示好,他越會懷疑,索性就依了他們的猜測,扯他們幾下後腿,反倒叫他們安心了。”
“那……以後呢?”向媽媽遲疑道。
太夫人把佛珠小心的擺在案前,對著佛龕裡的觀音像緩緩微笑道︰“做婆婆的要為難媳婦,還用挑時候麼?不必趕著此時。如今她不過是仗著年輕貌美,得了些寵愛,待過了這陣子,咱們再慢慢籌算。”<a ." target="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