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待真到了千里迢迢以外的北疆,一個小小兵頭的妻子,也折騰不出什麼結果來。若是安心過日子的平凡婦人,那反而是好事,若是那些以物質衡量幸福以縱橫權貴為己任的奇女子,那就難說了。更何況……明蘭迅速瞥了眼小沈氏,一旦出來了,那幾位特定女子的婚事,怕由不得宮裡說話了。
段夫人笑著又扯了些家長裡短的話題,氣氛又圓融了;又說了會子話,明蘭留她們用午飯,笑道︰“今兒侯爺說了不回來,擺一桌好菜,還有山裡野味,索性咱們吃些酒罷。”
邀請很誠懇,誰知道她們都婉拒了。
“不成,不成。”段夫人連連擺手,笑得開懷,“知道你這兒菜好,可今兒下午有事,我得回去。”鐘夫人笑道︰“正是,今兒剛進宮,家裡都等著聽訊息呢,得回去。”耿夫人也道︰“下回吧,待你這兒園子修好了,咱們說個日子,吃點兒酒聚聚。”
明蘭笑了笑,轉頭看向小沈氏,嗔笑道︰“那你呢。你可沒一家子老少也照管呢!”
誰知小沈氏也搖頭擺手,重重嘆道︰“我得去紫煙齋,我那小佷女要進閨學了,說好了陪嫂子去瞧閨閣女孩用的文房四寶,我特意預先訂了套青玉的。”
“喲,好可心的弟媳婦呀。”段夫人打趣道,“鄭家算是娶著賢媳了。”
小沈氏面色發紅,不好意思道︰“長嫂如母嘛。”
她最抑鬱無語的地方在於,婆母體弱和藹,一點不難伺候,但卻有個全京城數一數二恪守禮法的大嫂,寡言肅穆,年歲又長;親朋中無不敬重鄭大夫人端莊賢良,她一個嚴厲的眼神過來,小沈氏比見了皇帝還怕。
明蘭親送眾人出門,最後滿懷同情的和小沈氏告別︰“你知道我是最憊懶的,不愛出門,你若悶了,便來尋我說話罷。”
“廢話,你這懶鬼,三回來找你,有兩回你是從床上爬起來的。”
小沈氏心中感動,她從偏僻而來,無論習慣口音還是規矩禮數,一時還難以融入京中的貴婦圈子,在別人面前得端著,怕招人笑話,偏在明蘭面前能放鬆。
明蘭瞬間收回同情︰“胡說,那只是湘妃塌。”
小沈氏沒來得及回問一句‘有差嗎’,便叫板著臉的明蘭推進馬車了。
因多少受了些刺激,用過午飯後,明蘭也覺得不好太懶了,便不緊著睡午覺,叫人去喚蓉姐兒過來,她要查功課。興沖沖的擺足了姿勢,誰知蓉姐兒期期艾艾的,竟一問三不知。
問她書本上的字句,她答不出也就罷了,最離譜的是連二十四孝也答不出來,結結巴巴的胡亂編了幾個,總算湊足了三分之一。不是有‘嘗糞憂心’嘛,她就編了個‘嘗屎煩惱’;有個‘埋兒奉母’,她就編了個‘宰女吃肉’。
明蘭險些絕倒。沒了嫻姐兒在旁督促激勵,蓉姐兒的功課再度迅速滑落。
“……興許真有這些子事呢。”蓉姐兒臉色惴惴,小小聲的辯解,“只是沒流傳出來罷了。”
明蘭無力的看著小女孩,全無睡意。好罷,也不能全怪孩子。
她早發現鞏紅綃肚子裡的墨水實在不多,不但教學枯燥,還學問有限,經不住提問,這也就罷了,還時居然有說錯;想來她就算童年學過些子,這會兒也沒剩下多少了。如此,學生既缺乏對老師人品的敬重,又沒有對老師學問的佩服,教學自然失敗。
其實,明蘭自己倒能勝任。閨閣女子該學的全套《女四書》,《女則》,還有《節婦傳》,《烈女賦》等一大堆封建毒草,她都認真學過;還有莊先生的旁聽課,她更是獲益匪淺。
教個把小丫頭,那是綽綽有餘。不過,她不願意。
相處越長,明蘭越發覺蓉姐兒生性似其父,野性又倔強,充滿了對挑戰既定規則的蓬勃興趣,還滿肚子歪理。前日她跟蓉姐兒說《女論語》中‘日高三丈,尤未離床’一章,這小丫頭居然立刻用興味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明蘭一陣尷尬,費了好大力氣,才跟她說明關於‘活學活用’的重要性。
上輩子的姚依依常打交道的大多是缺心眼的受害者和心機深重的被告,嚴重缺乏跟孩子的相處經驗,這會兒就是她自己生了孩子,怕也不知該如何教養;何況這位非婚生子女乎?
思緒轉了半天,糾結再糾結,加之適才聽到的些許資訊,為了自己的用腦衛生和精神健康,也為了小孩子完善人格的全面成長,明蘭決定還是讓專業人士來處理這個問題。
“這樣罷。”明蘭長長出了一口氣,“你去上學罷。”
蓉姐兒眨巴眨巴黑亮的大眼楮,淳樸天真,如野生小動物一般未經雕琢。<a ." target="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