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曼妙輕薄的落地簾幔,將窗邊的柳影花形或濃或淡的鋪在簾上,長長短短的扯在地上搖曳。
一縷笛音穿過如蘇柳條的縫隙,悄悄撥動枝上沉睡的桃花,惹得幾片花瓣輕盈飄落,翻舞如羽。笛音似稍來了風,鼓動窗前的簾幔輕擺,襯著月光,似水紋撥動。
笛音悠悠,糾纏著多情月光繚繞成煙,在屋子裡緩緩漂浮。
這是什麼曲子,竟如此撩人心絃?
她彷彿受到了牽引,輕飄飄的飛過閃著碎光的湖水,越過小巧的石橋,穿過幾道月亮門,來到一個園子裡。
園中四面綠樹環合,中有石桌一個,旁邊坐著一個白衣男子端坐在石桌旁。
青絲如水,光滑得連月光也無法在上面站穩,直順著髮絲滑落到他逶迤在地的白色外袍,彷彿為他鍍了一層淡淡的玉輝。
此際正是丁香盛開的時節,團團簇簇的淡紫雪白在如煙夜色中流淌芬芳,那香氣有一點點苦,一點點清,一點點憂傷,就像這笛音……
他彷彿感覺到了她的存在,卻沒有回頭,只優雅從容的繼續吹奏,一任月光在那支玉笛上躍動熒光。
良久,笛聲漸止,他修長的手將玉笛放在石桌上,似是嘆息般的說了句:“既然如此,就這樣吧……”
這聲音彷彿如此近的響在耳邊,令她倏然驚醒,卻只見夜色如霧,月華如水。
現在早已不是康靖三年,也非丁香綻放的時節,更不會有……笛音……
可是她為什麼會如此真切的夢到那夜的情景,為什麼會如此真切的聽他說“既然如此,就這樣吧……”
移至窗前,只稍一遲疑,便劃開那落地簾幔。
湖水……石橋……迴廊……垂花門……
一切同她當日所見別無二樣,卻不見了那個人,那個如謫仙般的男子。
搭在陽臺欄杆上的指輕撫著兩截斷裂的玉笛,他的嘆息猶在耳畔……
既然如此,就這樣吧……
“從沒有見過你穿嫁衣的模樣……”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輕和細語。
她愕然回頭,卻只見一片空寂,空寂的盡頭,是她的嫁衣。
輕輕走去,拂過那輕綃柔紗。
只是稍有遲疑,便摘下這親手製作的雲霞嫁衣,緩緩穿在身上。
泥金勾畫的衣衫柔軟貼身,勾勒玲瓏曲線。臂自宛若花瓣狀的袖口徐徐探出,如花蕊初綻。輕回手,只見輕紗飛揚,絲帶漂浮。
薄羅慢展中,點著碎晶的絲裙層疊披拂,參差斜垂,無風自動,好似花飛蝶舞,星落九天。
再撿一條六寸寬的絲綃,糾纏扭織,於是,一隻蝴蝶輕盈的停在腰上。
沒有頭飾,只青絲披落腰間。
她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屋中,緩緩閉上眼睛。
彷彿有一陣極淡的甘甜之香緩緩飄來,將她攏入懷中,那冰涼的懷抱瞬間散去了剛剛忙碌的浮熱。
良久,待她睜開眼睛,只見滿室清光。
有淚漫上,輕輕嘆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