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二零零八年還有五天。
盛公子推著曲歌在醫院的小花園裡散著步。陽光照在曲歌的臉上,曲歌眯著眼睛,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她的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盛小姐抱著曲歌最愛的花走了過去,曲歌面無表情的看著盛小姐,盛小姐心裡一酸,蹲下去把臉貼在了曲歌的膝蓋上,輕輕喊了一聲媽媽。
曲歌就像是聽不見一樣,眨了眨眼,繼續望著前。盛公子悄悄背過身,擦了擦眼淚。
“哥,媽累了,我們推她回去吧。”盛小姐對盛公子說。
兄妹倆一左一右的推著曲歌,冷眼看著周圍的人。他們有自言自語又哭又笑的,有對著石頭說話的,有打坐冥想的,還有拿著一本《時間簡史》研讀的,這裡千奇百怪,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邊緣人。盛小姐加快了腳步,她覺得自己不是來到了瘋人院,而是來到了馬戲團。記得曲歌曾說過,自己和盛美國的婚禮現場就像馬戲團一樣,現在,又到了另一個像馬戲團一樣的地方,生命,真的是非常奇妙的迴圈。如果按照電影裡的意境,估計這就是曲歌生命終結的地方了。
盛美國悄悄躲在樹後面,遠遠的觀察著。一個神經病人觀察了盛美國半天,他拍了拍盛美國的肩膀,好奇的問:“你在跟樹說話嗎?”盛美國嚇了一跳,他皺著眉頭打量了神經病人一番,轉身走開了。
“你是一棵樹,你是一棵樹!”精神病人對著盛美國的背影比劃著,像是在唸咒語。
盛美國知道自己現在的決定,對曲歌和自己的一雙兒女來說很殘忍。但他這次是認真的,他愛趙青子。雖然年紀已過半百,說“愛”只會讓人笑話,可能怎麼辦呢,盛美國就是愛她啊。趙青子和曲歌不同,她願意聽他說話,跟他有共同語言,從不嫌棄他是個大老粗。趙青子即可以陪他去高階酒店,也願意陪他去吃地邊攤。盛美國跟趙青子在一起非常放鬆,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自己,因為他知道,趙青子可以接受他所有的模樣。
現在趙青子懷孕了,盛美國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她長相廝守。哪怕讓他放棄一切,盛美國都願意。他這輩子,為愛情衝動過兩次,第一次是曲歌,第二次是趙青子。第一次的衝動,給大家帶來了很多傷害,所以這一次,盛美國決定彌補,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趙青子。
遇到彼此真正相愛的人,在可以在對方面前卸掉所有面具,盡情的做自己。
盛美國遇到了,這時候阻礙其中的年齡差距和世俗眼光還有什麼重要呢。
愛情,是奮不顧身的毀滅。
“對不起。”曲歌熟睡後,盛美國悄悄進來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了曲歌的手。
為了避免曲歌再受刺激,盛小姐和盛公子對盛美國採取了隔離政策,不允許他靠近曲歌一步。盛美國每次過來看曲歌,都要東躲西藏的。畢竟做了快二十五年的夫妻,這種時候,他還是想陪在曲歌身邊,看她平安,找機會表明自己的心意,解開彼此的心結。
盛公子躺在曾經和陳祁安共眠的床上,聞著祁安殘留的味道,做了一個香甜的夢。夢裡的陳祁安一頭長髮,拎著一個大大的購物袋,明朗又害羞的笑著。盛公子伸出手,抱住她,兩個人甜蜜的相擁著。盛公子睜開眼,他的嘴角還掛著微笑。他看了一下時間,才凌晨兩點。他試著再次入睡,可怎麼都睡不著。他起身穿上衣服,打算去醫院看看曲歌。
開車去醫院的路上,盛公子一直在想感情的事。他多麼希望自己有足夠的幸運,可以遇到相伴一生的人,而不是像自己父母那樣,羈絆一生。盛公子挺希望自己的那個人就是陳祁安的。盛公子設定了一條定時簡訊,是發給盛小姐的。他叫盛小姐起床後過來陪陪媽媽,他有點事兒要去處理。
盛公子端著一杯咖啡,推門走進曲歌的病房,看到盛美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握著曲歌的手睡著了。盛公子猶豫了一下,沒有叫醒他,而是拿起一條毯子蓋在了盛美國的身上。
盛公子很迷茫,他當然憎恨自己的父親,但有時候又覺得他很可憐。他久久著望著自己的父母,聽著兩個人安穩的呼吸聲,長長的嘆了口氣。
祁安睜開眼,趕緊拿起手機看趙青子有沒有回覆她的訊息。她點開趙青子的對話方塊,什麼都沒有。她把手機扔在一邊,懊惱的翻了個身。
祁安的心裡很不安,趙青子說自己懷了孕後就再杳無音訊,會不會又被盛小姐怎麼樣了?盛公子應該知道情況吧……她猶豫著把手機撿了回來,撥通了“陛下”的電話,電話才嘟的響了一聲,她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陳祁安拿著手機蹲在地毯上,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陳祁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把手機扔了出去。這一扔不要緊,恰好打在了門框了,好好的手機就這麼被分了屍。
“幹嘛?你想讓陳生給你換手機也不用這樣啊。”站在門口的小政穿著拖鞋和大背心,頭髮睡的都翹了起來。
“啊,我的手機!”陳祁安把手機撿回來,試圖把它回覆原樣。
小政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轉身去廚房的冰箱裡拿出一瓶牛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陳祁安的手機拼不回去了,瞬間氣不打一處來。她站起身走到小政身邊,把牛奶萌的往上一抬,溢位的牛奶一下子灑在了小政的臉上。
小政抹了一把臉,舔了一下嘴邊的奶,放下牛奶瓶朝著陳祁安追了過去。
“一大早上的,你們兩個出去給我鬧去!”羅玉梅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了出來。兩個人訕訕的吐了一下舌頭,乖乖的去準備早餐了。
太陽照在廚房的綠植上,陳祁安拿著小鍋鏟炒著蛋,小政往吐司裡放著麵包。
“你別把油濺在睡衣上,不好洗。”小政說著,從掛架上拿下圍裙給祁安繫上了。陳祁安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這種幸福感跟和盛公子在一起時不一樣。怎麼形容呢,祁安覺得跟盛公子在一起時,像站在了雲朵上。但和小政在一起,像是雙腳都結結實實的踩在了泥土上,很踏實。祁安想著,突然關了火,跑回了自己的屋裡。
“又抽什麼風……”小政看了一眼鍋,用鍋鏟戳了一下炒蛋,盛在了盤子裡。
陳祁安關上門,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我這是怎麼了?”陳祁安拍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說:“陳祁安你不可以這樣,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你又怎麼了,出來吃飯。”小政推開門對陳祁安說道。
“我不想吃,沒胃口。”陳祁安躺在床上任性的說。小政皺了一下眉頭,徑直走了進去,拉著陳祁安的胳膊一把把她扛了起來。
“不吃也得吃,你這都是被陳生慣出來的毛病。”李政扛著她往餐桌走去,陳祁安也懶得掙扎,任由人肉車輛把自己運送到了餐桌上。
羅玉梅剛剛洗完澡,她帶著髮箍,滿臉的白色面膜。她倚在門上,眯著眼睛看著小政和陳祁安,砸著嘴對著陳生說:“你看這兩孩子,真是每天都有新花樣啊,這都扛上了。”
“你寶貝女兒不吃飯,我幫你教訓。”小政放下祁安,對著陳生說。
陳生揉著眼睛,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