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心裡不願意借糧給查計英是一回事,但只要答應借了,就不會剋扣斤兩。
雖然損失了兩碗玉米麵,可細糧沒被查計英算計了去,而且這麼一來,查家的幾個女兒也能吃上一口吃的。
林家姐弟三個都覺得打了場勝仗,三個人在灶房裡相對而笑,得意得不像被人借了兩碗麵,倒像別人白給他們兩碗麵似的。
事實上,被細糧吸引來的人不僅是查計英一個。
第二天一大早,林子矜的姑姑林香久就上了門。
林香久站在孃家的院門外,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身形消瘦孱弱,枯黃的一頭短髮亂糟糟的,就像有麻雀在她頭上做了窩似的。
她手裡提著個打了補丁的布袋子,臉上的神情卑卑怯怯,看著不像回孃家的女兒,倒像上門要飯的。
林香久微微佝僂著腰站在大門口,既不進來也不走,還是光著胳膊腿例行撒歡的林子維發現了她,這才連拉帶拽地把自家小姑姑帶回家。
林子依在灶房裡做早飯,東屋裡林子矜正回答著林子佼沒完沒了的提問。
林香久進了西屋,幾個老的都已經起床,等早飯的間隙裡,商量著準備過年的事情。
正說到打發林子依去給林香久送糧呢,她自己倒提著面袋子上了門。
林香久被林子維推著進門,畏畏縮縮地坐在炕邊上,緊緊地攥著面袋子,腦袋勾在胸前一言不發。
林家亮看著這樣的妹子,氣就不打一片來。
“香久,你直起身子抬起頭,跟咱爹孃說說話呀,你來的是你親哥家,這麼疙疙縮縮的,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嫂子欺負你了!”
正為林香久倒水的白如意莫名躺槍,嗔怪地看一眼林家亮,對林香久溫和地笑笑:“香久你別聽你哥瞎說,來,先喝口熱水暖暖身子,一會兒吃飯。”
林香久接了水,白如意有心讓他們自家人說幾句話,很有眼色地笑著對她說:“香久你坐著,我去看看飯熟了沒。”
直到白如意出門,林香久還維持著那個樣子不動,只是手裡的面袋子換成了水缸子。
見她這個樣子,林老頭也嘆了口氣,拿起菸袋鍋子在炕沿上磕了磕,熟練地裝上一鍋煙,點著了火抽起來。
青青的煙霧慢慢籠罩了屋裡,林老太見女兒始終不說話,便放下手裡的針線活兒,坐到女兒身邊,伸手去捏她的棉襖袖子。
棉襖上補丁摞補丁,各種顏色的補丁讓這件棉襖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因為穿得太久,裡面薄薄的一層棉花結成了硬殼,捏在手裡沒有彈性倒很有韌性。
“冷不冷啊香久,昨天才下了雪,你也不說等雪化了再過來。你看看你這棉襖薄成甚樣了。
香久啊,娘前段時間不是託人給你捎了半斤棉花麼,你咋不給你自個兒做件新的,這眼看著過年了,你都幾年沒穿過新衣裳了……”
老太太說著話眼淚就下來了,又伸手去摸小閨女的脊背:“看看這孩子瘦得,脊背上的算盤珠子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