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盛惟喬本來次日就要過來找趙適開門見山的,但宣於馮氏以做生意的經驗勸住了她,理由是這麼急切這麼主動,太容易讓人當肥羊宰了。
尤其眼下要談的事兒,被宰的話還不是生意上那種損失些銀錢的問題,說不準就要涉及到烏衣營、吉山營的想法,甚至包括盛惟喬本人在後院問題上的妥協之類,可以說每退讓一點,都意味著巨大的損失與無窮的麻煩,自然是能爭則爭。
倘若西疆那邊已經是十萬火急,那麼形勢比人強,沒辦法只能忍著。
然而就她們最近一次收到的益州戰報,固然西疆軍被茹茹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高層將領中的戴故蓮、婁鵬心慌之下趁夜縋出城外,意圖投降茹茹苟且偷生,都被茹茹殺了做成京觀,以震懾益州軍民,但短時間裡,茹茹卻也沒指望破城的。
反正趙適既然同意盛惟喬北上,說明對於救援西疆之事,至少是並非絕對反對的,不然他答應盛惟喬過來,卻坐看容睡鶴陷入死地,盛惟喬能不跟他糾纏哭鬧?
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所以等一等興許能夠談下來更優惠的條件呢?
宣於馮氏認為,盛惟喬應該表現的淡定一點,要不慌不忙、要冷靜自持、要……嗯,盛惟喬第一天覺得有道理,第二天覺得有點心急,第三天就摔了:“西疆跟北疆距離這麼遠,那邊的戰報傳到這裡來,都是猴年馬月的事兒了!咱們這裡氣定神閒的玩勾心鬥角,誰知道那邊是不是城池失守巷戰都打上了?!那可是我夫婿啊!”
於是將宣於馮氏的建議扔到腦後,急三火四的就要找趙適!
趙適這邊聽說外甥媳婦要求跟自己單獨談事情,有點驚訝的對趙保說:“莫非密貞是讓他這郡王妃充當了傳話之人嗎?看來這郡王妃也不是全不能託付事兒?”
趙保微笑道:“要是不能託付事兒的,豈有膽量帶著個姨母跟一侍衛一丫鬟,就遠道來北疆?”
“請她去花廳少坐,我等等就過去。”趙適隨口吩咐下人,起身整了整衣冠,笑道,“嗯,我去瞧瞧密貞都讓他這郡王妃帶了什麼說辭過來?他是高中過狀元的,倘若說辭不夠巧妙不夠動聽,我可是要認為,他是在敷衍我了。”
趙保垂手笑問:“老爺,您這話,老奴會認為,您已經決定選擇密貞郡王了嗎?”
“也不一定。”趙適搖頭道,“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輕易決定?只不過對這孩子頗有好感跟期待,是以打算給他一個機會罷了!你知道的,為了這次密貞媳婦北上,長安那邊,我那個妹夫且不論,就是戚家,戚見珣也專門寫了措辭嚴厲的信給我,歷數密貞十大罪狀,要求我就算見了密貞媳婦,也一定要將這十大罪狀數算給她聽,要她明白勸說密貞做個恪守規矩、服從父母長兄的宗室子弟,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該做的……作為舅父,我認為我已經對密貞非常偏袒,算是彌補他這些年來流落在外的辛苦了。”
“如果密貞或者密貞派遣的代表,無法打動我,以及我的麾下的話……”
“這隻能說明他的才幹、眼力甚至是氣運,還取代不了他的生身之父。”
“那麼就不要折騰了,老老實實的回去長安,給父兄打下手就是。”
趙保沉吟道:“密貞郡王雖然才貌雙全,能力出眾,但畢竟年紀尚輕,而且早年流落在外,底子過於單薄……雖然最近各方都懷疑他很可能是桓公傳人,然而這到底只是揣測,沒有證據。倘若老爺看好這位郡王,何必如此嚴厲?”
“你也覺得世子不堪大用?”趙適瞭然的說道,“所以偏向密貞?”
趙保是他相處多年的心腹,主僕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此刻就點頭:“家裡老夫人之所以到這會兒還不能專心頤養天年,見天的為趙家謀劃,可不就是因為世子不夠英明,讓老夫人擔心世子將來會為戚家所掌控,於趙家不利?”
趙適嘆口氣,道:“但密貞是嫡幼子,他的排行對他不利。如果世子是個吃喝嫖賭無惡不作的紈絝,那麼他上位還有個說法。可世子除了才幹不行外,對長輩孝順,對手足友愛,對底下人也十分寬容……做事也是盡心盡力。要不是這會兒那個位子上坐著的還不是高密,這樣的少主,厚道點的人,誰忍心提議廢棄他?”
“所以密貞想取代這樣的兄長的話,只是表現出色,是不夠的。”
“只有驚豔到讓絕大部分人都心服口服,才是穩妥!”
“但之前世子不是悄悄寫過信來給您?”趙保說道,“道是他真心實意想將世子之位讓給密貞郡王,只奈何王爺不肯答應,所以問問您能否幫忙勸說王爺點頭?世子自己有讓位的意思,慢慢兒說著,就算王爺他執拗,大部分人,早晚也能體會世子的苦心吧?”
趙適搖頭道:“你只看到了世子跟密貞兄弟這兒,世子不願意跟密貞爭,所以覺得只要密貞接受世子的退讓,也就沒事兒了。但你莫要忘記,世子也是有兒子的!靈瞻已經進學,據說天資頗似密貞幼年,十分聰慧?”
“你覺得,倘若靈瞻將來長大了,對於世子如今讓位之舉感到委屈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