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轉過頭來跟公孫喜解釋:“恐怕他們之所以會在這裡,是為了給莫太妃的出殯做準備的!”
孝宗皇帝的陵墓在長安城南,莫太妃作為他生前所寵愛的妃嬪之一,又是長安如今當權的高密王之母,薨逝之後,理所當然陪葬孝宗陵墓。
只可惜孟皇后畢竟年輕,雖然因為孟太后的緣故,自幼耳濡目染,對於皇家規矩也算了解的七七八八,卻沒能在出發之前就考慮到此節。
如今兩人被堵在距離南門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進不能進,退的話既然不甘心,倉促之間也很難找到其他出路,一時間不禁面面相覷!
公孫喜正觀察著不遠處的禁衛,急速的思索著對策,誰知道禍不單行,這時候小樓後頭忽然傳來一陣喧嚷,他臉色一變,低聲對皇后說:“有人過來了,咱們趕緊離開!”
一把拉過孟皇后,正要匆匆下去,然而走到一半,喧嚷聲已經逼近門口,他皺了皺眉,示意皇后跟自己退回樓上:“來不及……咱們先找個地方躲一躲!”
還好這座小樓應該是有人住的,或者說不久之前有人住,上上下下都沒什麼灰塵,這兩日長安都沒下過雨,他們的鞋履沒沾什麼髒東西,應該不至於留下叫人一眼就看穿的痕跡,進門就找上來。
公孫喜才帶著皇后隱藏好身形,就聽到底下大門被推開,一個嬌嫩的少女嗓音疑惑的說著:“咦,這門怎麼是虛掩的?”
聞言兩人都是一驚,還好跟著有個彷彿是內侍的嗓音尖聲尖氣道:“郡君不知,這兩日宮裡人心惶惶的,連管事都有些六神無主,八成是哪個宮人因此昏了頭了,門沒鎖好就走了!奴婢等會兒就去立規矩,必叫他們知道不好好當差的下場!”
那郡君嘆口氣,說道:“算了!人非草木,孰能無過?叫負責的宮人下次當心點就好……且將這兒的擺件都收拾起來,几案的位置都照著馨壽宮偏殿那邊擺放好,尤其是兩位妹妹用的東西,都注意下她們如今尚未長足,可別都給她們擺太高的!”
除了之前答話的內侍外,還有幾個宮人模樣的嗓音一一答應下來,又請示那郡君一些事情,那郡君聽著年紀不大,處事卻很是老練,挨個給了答覆,末了說道:“娘過會兒應該會請祖母過來幫忙掌眼,你們記得去沏壺好茶來,再配幾道點心。”
她仔細解說了泡什麼茶、怎麼泡、用什麼器皿,配的點心從選材說到樣式,雖然繁瑣,但娓娓道來,卻並不使人覺得厭煩,反而有種“就該這麼做”的感覺。
樓上,孟皇后小聲道:“是……”
才開口,就被公孫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拉過她手,在掌心寫字道:“別說話,陪底下那郡君來的人裡有高手,就算隔著一層樓,未必沒有被發現的可能!”
孟皇后低著頭,讓長髮垂落下來,掩住自己緋紅的耳根,感受著他帶著繭子的指尖劃過自己掌心時異樣的觸覺,一顆心沉沉浮浮的,說不出來的滋味,就忍不住暗罵自己笨:“之前嗓子沒好全的時候,只能透過寫字同他說話,怎麼就笨的去找什麼落滿灰塵的木板,還弄的一手一身的灰!怎麼就不能這樣拉著他的手寫呢?”
她胡思亂想了會兒,才反手抓住公孫喜的手掌,一筆一劃的寫道:“那郡君的聲音我認得,是高密王的長孫女、黃無咎的妻子建安郡君容遐心!她說的妹妹必是廣昌郡君容約心還有云陽郡君容怡心!而祖母,就是高密王妃了!真奇怪,按說莫太妃去世,兒媳婦跟孫女們,應該在馨壽宮偏殿才是,怎麼跑這小樓來了?”
卻不知道這是因為戚氏心疼女兒們,想著如今天這麼熱,停靈的宮殿裡為了妥善儲存莫太妃的屍身,不得不用了許多冰鑑,以至於明明還在酷暑當中,靈柩附近,卻冷颼颼的,凜若高秋。
戚氏不免擔心,兒子們也還罷了,頂多多穿點。
然而女子屬陰,萬一積了寒氣入體,落下痼疾,往後長年病痛不說,倘若運氣不好影響到子嗣,這可是關係一輩子的大事!
但莫太妃薨逝,作為子孫原本就有守靈的義務。戚氏素來在公婆跟前表現的很賢惠,也不好為了女兒們直接跟公爹提出讓建安郡君三姐妹迴避的要求。
思來想去,她就藉口婆婆高密王妃身體不適、弟媳婦盛惟喬人不在長安,自己一個人操辦不過來,需要女兒們幫手,分了出殯的一部分事情跟人手,交給三個女兒操辦。
好讓她們借這差使,避開沒日沒夜跪在靈柩旁的義務。
為了避免被公公看穿用心,戚氏還央了婆婆高密王妃得空的時候過來幫忙坐鎮。果然高密王那邊聞訊,以為兒媳婦是怕高密王妃雖然進宮來過問了莫太妃的後事,到底心裡不爽快,怕這位太妃唯一的兒媳婦什麼都不做,顯得是在看熱鬧似的,叫人看高密王府的笑話。
所以心裡對戚氏只有“賢惠體貼”的評價,壓根沒想到這是兒媳婦的一番愛女之心。
而容遐心不知道母親的一番思量,卻是認認真真想把差事做好的。
這會兒考慮到祖母高密王妃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本身又很不情願替莫太妃的後事張羅,心裡不免存著怨恨,若是再在大太陽底下忙來忙去的,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情,肯定都要一路壞下去了。
就挑了這離南門很近的小樓,決定充當臨時的處事所在,也是給高密王妃還有兩個尚未長成的妹妹一個涼快的地方。
作為戚氏的長女,自幼就受到嚴格的教導,容遐心雖然年輕,做事卻很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