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災的神情一片漠然。
透過那飄搖的黑袍,望向他的五官,能夠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空虛,雙眼的眼窩深陷,看不清真實的面容,他的動作不慢,但在此刻疾如雷霆的紅甲硃砂面前,就像是陷入泥沼中的蝸牛,“艱難”抬起雙手。
硃砂瞬間便掠過了數十丈,從高空到大地,她一隻手握住自己的小臂,被握住的那條手臂緩慢伸直,五指攤開,火燒雲一般的烈焰在白皙小臂上蔓延波及,灼燙著小臂曲線起伏的那枚紅甲護腕,禁咒完成的剎那,大地上倒扣的那座大鼎拔地而起,釘入地面的銀針,飛劍,“近水樓臺”裡大大小小數十件的寶器,從風災的後背之處奔掠而來,如一條大河!
前後俱是死路。
仍在“下墜”的風災,瞳孔似乎亮起了一些光芒。
像是惘然。
像是困惑。
更像是一張白紙……空白,空虛,無所謂,不在意。
直到硃砂的掌心按在他的“胸膛”,銀針穿透他的“後背”,飛劍刺入他的“肩胛骨”,他的眼神才徹底的亮起,那團藏在黑袍裡如風一般捉摸不透的面容,終於發出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輕輕的,“呵”的一聲。
是嘲諷。
硃砂瞳孔收縮,收手不及,她一瞬間便按穿這件黑袍,而銀針穿透風災“後背”,並沒有傳來入肉的阻塞感,反而直接穿過黑袍,那道飄移的,先前還拳拳勢大力沉的身影,此刻就像是一張隨手可捏碎的白紙,前後的兩記殺招,在打穿黑袍之後……所襲殺的物件,便不再是之前的風災。
“近水樓臺”的洞天物件,每一件都受主人心意掌控。
這就是銀針飛劍古鼎這些寶器能夠瞬間拔地掠出的原因……然而在接觸到黑袍的剎那,像是被什麼汙濁物事所玷汙,瞬間亂了聯絡。
硃砂的俏臉陡然蒼白,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到這種星輝紊亂的痛苦,像是一開始學習馭劍,飛上高空,寶器失靈,整個人不受控制……她一掌按了個空,極其難受,無從宣洩,緊接著數百根銀針嗖嗖嗖釘穿黑袍,有些鑿在她的小臂上,有些則是穿透紅甲的間隙,射入血肉,帶出一蓬蓬的細密血霧。
最終那一掌按在了古鼎之上,按下去的那一刻,勁氣迸發,卻像是按在了自己心口。
自食苦果。
那件黑袍擴散蕩開,化為一圈漆黑的齏粉。
而硃砂和數十件寶器則是跌落高空,摔倒在地,鑿出一陣煙塵。
紅甲女子一隻手按在地上,想要起身,卻“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面色煞白,死死盯著古鐘掀起離地的方向,先前被鎮壓,失去感應的那襲黑袍……並沒有鑿穿地面,來到自己的身下。
風災一直站在原地。
他就像是一開始的那樣,居高臨下,神情淡漠,平靜。
硃砂有些惘然,但緊接著便明白了這一切……她看到了不止一件的黑袍,不止一位的“風災”,每一位的神情,舉止,行為,都是一致,分不清真與偽。
靈山沒有琉璃山新任魔君的情報。
自己竭盡全力打殺“風災”的那一掌……完全落入圈套。
這裡的每一件黑袍,都有可能是風災的本尊。
當然,掀起黑袍,也有可能,就只是一陣風,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此刻。
在悟道山底,那無數脈絡勾搭的陣法之外。
有一陣風席捲黑蓮刮過,落地之後,便多了一襲黑袍。
黑袍站在了山體之外,緩緩伸出一隻手,懸停在山石之前。
而陣法內,不斷伸出手指拈花構搭陣法的裴靈素,耳朵輕輕動了動。
閉著雙眼的寧奕,雙手抱劍,站在她的面前,上前一步。
他緩緩睜開雙眼,透過嚴密的山石,與某道虛無的目光對視。
寧奕平靜開口。
“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