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要不了多久,就是寧奕的下一次開門,他可以選擇重新回到草原。
可是……一旦離開這扇門,還有回來的機會嗎?
門一直在。
問題不是這扇立在河畔潮水中的門戶,而是雲洵自己的心門。
他始終在問自己,一旦重新接受天都名利的薰陶,重新站在世俗權勢的頂點,他還願意回到這個洗盡鉛華的窮陋之所嗎?
你擔心的。
真的是草原離不開你麼?
寧奕的那一問,戳到了雲洵心中。
他畏懼的,也不是雪隼的目光,而是自己內心的盤問……這幾年來,自己在草原消磨心神,是為了回到大隋歸鄉的那一日麼?
數息之後。
雲洵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就留在這,不走了。”
田諭頗有些震驚,望向這位本可以滿載榮譽而歸的雲司首。
“對我而言,大隋已經沒有回去的必要……”雲洵縮在袖內的手指,輕輕顫抖著,他擠出一抹笑容來,“在烈潮中,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抉擇,而後便一直在贖罪的道路上前行。”
天都烈潮,蓮花閣弟子云洵背叛袁淳。
太子握政,為避免清算,鷹團來到草原。
“一開始我也想過,在這裡為你賣命,只是一樁交易。”雲洵坦白心跡,吐出自己這些年積鬱心間的秘密,“這一切……都只是生存的交易。從烈潮,到草原,我所做的,都是沒有選擇的求生之道。既然是交易,那便無意義。”
直到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活著的意義。
那是虛無縹緲的一種頓悟,無法與外人去訴說……當你不必為生死而忙碌,在做某件事情之時,忽然感受到了心底發自肺腑的快樂,那便是意義之所在。
哪怕這件事情,非常小,哪怕這件事情,在別人眼中看來,非常無趣。
意義之所在,便只需要滿足自己個人即可。
寧奕神色平靜,直視著雲洵。
“寧奕,你說得對,留在草原的決定……與任何人都無關。”雲洵再次長長吐出一口氣,“比起大隋,我更喜歡這裡。”
說到這,他緩緩回首,望向遠方赤足踩在河水中的雪隼。
紅紗女子與雲洵目光對視,有些惘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以一隻手掌遮擋面頰,順便擦拭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呵……”
看到傻女人這副模樣,雲洵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容。
他語氣變得輕快起來,對寧奕擺了擺手,道:“等下次吧……下次,我再隨你一同回到大隋,去老師的墓前看一看。”
雲洵背對那扇歸鄉之門,向著放下手臂後淚眼婆娑,神情錯愕的雪隼毅然決然地走去。
雲紋大袍在風中飄搖。
有人離開,有人歸鄉。
有人在水中緊緊相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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