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夜晚是多麼的黑暗,黎明總是會到來。
初生的日頭正滿,站在客棧門口的鳳傾心用手遮住眼睛,細碎的光芒透過指縫照的她有些耀眼。
司映押著杏臣走出客棧,擦過她的身,鳳傾心忍不住叫住他,諷刺道:“人便是這般涼薄,即便是骨肉親情,只要拿你想要的來換,一定捨得。”
杏臣身子一顫,恍惚瞬間蒼老,囁嚅著嘴唇道:“我是愛她的,她畢竟,畢竟是我的女兒……”
鳳傾心嗤笑一聲,擺了擺手打發司映帶走了他。
忘塵緩步而來,站在她身旁負手而立,仰頭看著天邊的日頭,身後的手中依然捻著佛珠,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鳳傾心垂眸輕笑,淡道:“當人什麼都有的時候,整日還在煩惱些什麼?佛說是慾望,人們卻冠冕堂皇的說是追求,真是笑話.........”
忘塵手中的佛珠微微一滯,而後卻溫然的笑開,道:“慾望與是塊木頭,被做成柺杖,它就是善的,被做成木劍,它就是惡的。善惡與否,看的都是木匠,那個擁有慾望的人。”
鳳傾心聞言微愣,而後搖了搖頭卻是幽幽嘆息,道:“我知道穆落逸藏在哪兒,我只是……”
“你只是想讓他們在多待一會兒……”
——
春來客棧的暗洞裡迂迴曲折,鳳傾心和忘塵再次來到鐵門前。
鳳傾心伸手欲推開鐵門,卻猶豫了許久,忘塵輕嘆一聲伸手將鐵門推開。
紅色燈光下,映出一身杏白的穆落逸格外單薄,他半跪在杏子衿的棺材前,眼角藏淚,緊緊握住她的手貼在他的臉頰旁。
消瘦的臉毫無血色,鳳傾心知道,穆落逸怕是要走到盡頭了。
“你……”鳳傾心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穆落逸目光落在杏子衿身上盈盈的笑著,道:“娘子,陰間路怕是極冷,娘子體弱要等等為夫。”
他頓了頓,轉頭看著鳳傾心和忘塵,眼角的淚珠悄然滑落:“是我不好,一月前我從春來客棧將她抱回時,她依在我懷裡說,‘人生早晚都歸塵土,莫要帶恨,累其一生,事如流水,皆做泡影。若我哪天故去,,你替我去看看東邊淺島的杏花,嚐嚐江南杏花甜酒,親品西邊清塘的杏花酥,買一支北邊孤山的杏花簪。’”
穆落逸將目光重新落在杏子衿身上,消瘦的身子似乎隨時都會隕落,柔聲道: “咳咳,為夫當真是太傻,並未理解娘子話中深意,只是任由恨衝昏了頭腦,可如今,即便讓他們都死,我依然不快樂,想來是因為我身邊不再有你的緣故。半月裡,為夫日日服下蛇膽,終於如願以償染了重毒….
咳咳…想到不久就可與娘子團聚,為夫便心動不已….
待到來生,定與你遊遍四海,看盡杏花,娘子莫急,你我夫妻團聚之日不遠矣... ...”
他說不下去了,一種苦澀鬱結了他的喉頭,他的聲音嗚咽,是哭聲,淚水嘩嘩的湧流到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