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但歐陽小冷卻一刻也不曾忘記過。那個夜晚,他正在生病,身體極其虛弱的他卻聽見了自己體內妖王之冠的召喚,它告訴他它需要力量,而能開啟它力量的血盟締約者就在不遠的地方。
他支撐著從床上爬起來,順著妖王之冠的指引走進永川森林中,卻被一群黑狐所襲擊,它們一定是被他的妖力吸引過來的。如果是平時,它們又怎麼會是他的對手,但那一時刻他是那樣的虛弱,甚至連人形都無法維持。變成小狐狸的他被黑狐們追趕著傷害著,漸漸退到那棵大榕樹下,就在他陷入絕望的時候,夏秋卻出現了。
幼小的她從黑狐底下救了他,並把他抱回家去為他包紮傷口,當他在她懷中恢復知覺之時,卻發現她正是他的血盟締約者。同樣幼小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把她帶進自己的世界,那裡太危險了,於是他趁天亮前從她家逃了出去。
可就是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放不下她。她並不知道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對魑魅魍魎本身就是種吸引,還經常會到他們可能出現的永川森林裡去,所以他必須保護她。他總是坐在那棵大榕樹上遠遠地守護著她,時間久了竟變成了一種思念,但他卻不能呆在她身旁,因為體內妖王之冠對血盟的渴望極有可能讓他失去理智。十年有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從不曾計算過,對她的思念又是否只是為還她的恩情他也說不清楚,他只是想如果可以就一直守護著她。
“我的爺爺初代妖王狐禮從千年前便開始掌管妖界,在他的管理下令妖界數百年都處於盛世之中,極其繁華。直到四百年前魔虎獸青雲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青雲帶領手下在妖界興風作浪、大肆破壞並向我的爺爺發出挑戰。在那場戰鬥中,爺爺的血盟締約者歐陽震海戰死,他與青雲也都身負重傷。不久後我的爺爺就死去了,臨終前他交代此後妖王狐的後人都要以歐陽作為姓氏以此來紀念他的血盟締約者。我的父親歐陽雪夜作為第二代妖王狐在爺爺死後繼承了王位,成為妖界之主並使妖界又重新進入輝煌的時期,他的血盟締約者正是我的母親然素素。他們在十六年前生下了我,但也就在一個月之後,消聲覓跡了四百年之久的青雲又一次出現了,他在新年夜利用內奸裡應外合突襲了王城,我的父母在同一個夜晚相繼死去,只剩下我。經歷那次突襲後妖界便一蹶不振,各城各邦分崩離析辨不清是敵是友,王城也變得不再安全,不得已我父親的義弟赤發妖狐侯也就是紅葉便帶著還是嬰兒的我藏匿於人間,並住進歐陽震海家留下的老宅子。”
夏秋聽歐陽小冷將自己的身世娓娓道來,在他的語氣裡她聽不到任何的情緒,倒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但這樣的他卻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心疼,對殺害了他爺爺和父母的青雲他怎麼可能沒有仇恨呢?對那些背叛了他的人他又怎麼可能沒有埋怨呢?眼前的歐陽小冷和自己一樣還只是個少年,卻承受了如此悲傷的宿命,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變得麻木。
“你也同樣救了我吧?其實我記得那天在銀月湖邊發生了什麼,但我以為只是個噩夢。”
“那天襲擊了你的很可能是羅剎母的鬼僕,而羅剎母過去一直是青雲手下的一員大將,羅剎母這種妖怪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食年輕女孩的肝臟,像你這樣擁有力量的女孩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你才告訴我天黑以後不要去那。”夏秋覺得千絲萬縷有關真相的碎片終於都被聯絡起來了。
“你相信紅葉和我所說的話?”小冷追問道。
“嗯!”
“那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不!”
歐陽小冷覺得眼前的人類女孩遠比他想象的要堅強,也難怪六歲的她就敢與黑狐搏鬥。聽了他的話她的目光裡沒有恐懼倒有幾分悲傷,她也並沒把他當成是多麼了不起的怪物,而單純只是為他的身世而難過。他似乎更加明白她為什麼是最適合與他簽訂血盟的人類了,她纖細的身體裡也許住著比他更強大的靈魂。
如果他請求她成為他的力量她會答應嗎?血盟雖然會讓他和她一起變得強大,但它同時也會改變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她將隨時可能身處險境甚至失去生命,而這其中的痛苦卻無法和家人以及朋友說明。這本就是屬於他世界的戰爭,卻要把無辜的她捲入其中會不會太過自私了?這已困擾了他十年的難題到現在依然困擾著他,而這份困擾隨著他對她思念的累積而愈加強烈了。
“血盟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會和紅葉商量其他辦法的。”
“可你的養父說我是最適合你的血盟締約者,如果……”夏秋不假思索地說,儘管她還不是很理解血盟的真正含義。
卻被歐陽小冷很堅決地打斷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歐陽紅葉早就料到一時半會想改變歐陽小冷的想法很難,但能把真相告訴夏秋對於他來說就等於成功了第一步,至於第二步在見過夏秋本人以後他似乎也有了計劃。
簽訂血盟是歐陽小冷能否成為妖界之主的先決條件,而獲得銀狐神君的力量除了可以讓他得到能與青雲抗衡的力量,同時也能夠震懾住那些對王位以及妖王之冠蠢蠢欲動的人們,可謂一箭雙鵰。
歐陽紅葉在第二代妖王狐歐陽雪夜在位時所擁有的權利已遠超過任何一位王侯,他願放下妖界的一切榮華和權利在歐陽古宅獨自帶大歐陽小冷就是為了輔佐他成為第三代妖王狐,這是他對小冷父母比千金還重的承諾,為了這個承諾他必須處心積慮,即使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學校裡的一切乍看之下和往常沒什麼分別,開學幾天以後課業也步入了正軌,每天在學校的時間都是忙忙碌碌的。放學後的時光夏秋大都和劉玲美還有杜鶴一起度過,有時去商業街上轉轉,有時去各自的家裡做客。她漸漸習慣了自己周圍會時不時出現歐陽小冷那關注的目光,在和她坦白了自己的秘密以後,他對她的守護變得更加理所當然了。
但也有疏忽的時候,週六下了一天大雨後,週日的天空終於放晴了。夏秋和劉玲美約好先到公園的旱冰場溜旱冰,再去商業街上新開的西式快餐店吃飯。雖然杜鶴之前提醒過她們最近公園周圍有時會聚集起一些不良青年,所以儘量不要往人少的地方走。但既是週末又是大白天,她們不免就放鬆了警惕。
離旱冰場最近的是公園的一個側門,從那個門走出去雖然是一條稍顯偏僻的小路,但那條路正好與通往商業街的大路相連,正因為這樣,夏秋和劉玲美離開旱冰場後就選擇了走那個門。那條小路一面是公園的圍牆,一面則種著一排榆樹,下午時分陽光從枝葉的縫隙裡投射下來在地上形成斑駁的樹影。
機車發動機的聲音從小路的兩端傳來,她們還未來得及反應,幾輛摩托車就已經橫在了她們的前後使她們進退兩難。摩托車上竟是些打扮得很社會的小青年,他們穿著破爛的牛仔褲,手套和背心上還帶有柳釘。
夏秋下意識地拉起劉玲美的手,才發現她的掌心有多冰涼。劉玲美顯然是被嚇壞了,越是這個時候夏秋越明白她必須要冷靜。
“不好意思,能讓我們過去嗎?”她對離她們最近的一個頭發染成黃色的青年問道。
那個黃毛卻並沒有理會她,當她仔細的打量起眼前的這些人才發覺他們看起來有些不對勁,他們的眼神如同犯了毒癮的人一樣,針尖狀的瞳孔裡空洞而迷茫。他們並沒有開口說話,但她卻能聽見迴盪在空氣中的聲音,那些聲音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她的神經。
“這就是母親要我們找的人類嗎?”
“就是她。”
……
“抓住她獻給母親一定會得到獎賞。”
“抓住她。”
……
“另外一個人怎麼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