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還十分年輕,大概只有二十四五歲,身著藏藍廣繡長衫,袖口和領口上都有精緻的刺繡。雖然竭盡全力去做表面功夫,讓自己看起來高貴些,但終究擺脫不了卑躬屈膝的奴才嘴臉。
“幹得不錯!沒有枉費青雲大人對你的器重!”夜叉咧嘴一笑,露出黃色的尖牙。
“當年小的隨父母被賣到異鄉,後來又與父母失散,若不是得到青雲大人的幫助又怎麼會有今天,青雲大人的恩情,小的永世難忘!”
這人魚鷺吟不禁回憶起自己流離失所的悲慘童年,心中除了惆悵更多的是恨意。他的祖先本來世代都是人魚族的族巫,因為被傳具有與人魚族始祖通靈的能力而深受族中各界尊敬,每年打從給始祖的祭品中私扣下一些便足以讓他們衣食無憂,
誰知琥珀龍王一來東堯,不但將這裡的居民遷至岸上,還廢除了對人魚始祖的祭奠。他們一家從此不但失去了地位,更失去了生計,也就漸漸衰落下去,到了他父親的一代已淪為奴隸,最終連同他和他的母親一起被賣往他鄉。
雖已失去了族巫的身份,但他小時候還是由父親口中聽到過有關湖底神廟的事情。所謂湖底神廟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巖洞,而在那洞中供奉著人魚始祖死去後幻化而成的魚棲巖。在他與父母分別之前,父親曾給過正值少年的他一條祖傳的腰帶,那腰帶外面看起來極為普通,內裡卻繡著通往湖底神廟的那條迷徑的具體位置。
十幾歲的他在奴隸市場上被販賣的時候,正遇到了青雲派來尋找人魚族族巫後人的夜叉,見過他手上的那條腰帶,他便當即出高價將他買下,帶回青雲身邊。從此,鷺吟以販賣人魚奴隸作為掩飾,等待時機為青雲的奇列之陣助上一臂之力。
他對其他人魚同族並無憐憫之情,因為當年他的祖先失去了族巫一職後,族中上下對他家的態度便發生了逆轉。人魚本就生得卑賤,卻又比他人更加趨炎附勢,實在令鷺吟不齒。
他不惜忍受劇烈的疼痛,為自己改造聲線來將他和其他人魚區分開來。小小年紀,把同類當做物品買進賣出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也從不過問買家的背景來歷,只要肯出高價,一律成交。時間久了,在人魚中得了個冷麵狼君的稱號。
這次他終於等來前往東堯協助夜叉列陣的任務,這對於他來說是上天賜予的復仇機會。雖然不知道青雲究竟要利用這奇列之陣來做些什麼,但他聽說若是列陣成功,必將成為顛覆整個妖界的大變革,到時候別說是琥珀龍王,就算是現在的妖界之主妖王狐也都將被青雲所滅。
今天按照父親留給他的腰帶上繡著的路線圖,他果真找到了通往湖底神廟的迷徑所在,不由地激動異常,因為距離他的復仇大計又近了一步。向夜叉彙報完情況,他就打算帶著自己手下的小弟出去消遣一下。
夜叉因為不方便露面,所以留在旅館裡,鷺吟對此再高興不過,他素來對夜叉極為恐懼。記得還是少年的他被夜叉買回來時,一看見他那副摸樣就嚇的丟了半條命,這麼多年來在親歷了夜叉的兇狠毒辣後,這份恐懼感更是有增無減。
南海旅館連著一家酒樓,也是這鯰魚精老闆開的。酒樓裡,每到夜晚都會有表演,歌舞、樂器甚至雜耍應有盡有,客人們圍著中間方形的空場而坐,邊吃飯喝酒邊欣賞表演,好不愜意。
鷺吟一到東堯後的每個夜晚幾乎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每次喝到興起也都要帶幾個人魚小妞兒回旅館玩耍。
他一出旅館房間,便立即跟換了個人似的,帶著小弟直奔酒樓而去。演出還未開始,酒樓裡已是座無虛席,要不是鯰老闆知道鷺吟的喜好,早給他留了位置,那他就只有掃興而歸了。
剛坐到座位上,人魚小二就給他端上小吃和美酒,以備上菜前等待之用。
一上來的樂器表演毫無新意,演奏的還是那幾支舊曲子,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底下的客人,有的閉目點頭故作伯樂,有的已是閉眼磕頭,昏昏欲睡。
待他們終於演完,只獲得了一些勉強的掌聲,負責收小費的人魚族孩童,拿下帽子,帽口朝天捧著走了一圈,也只有幾個客人象徵性地給了些質地不純的紋銀。
下一個輪到雜耍表演,在妖界胸口碎大石算不上什麼新奇,真正具有硬氣功的妖擅長表演的是徒手斷鋼板。一寸厚的鋼板,開始時只斷一塊兒,然後每有客人想看他加厚一塊兒就要給些銀子。鷺吟見過能同時斬斷二十塊鋼板的妖怪猛獁,據說他過去曾是稱霸一方的大妖怪,後來在與豹妖風火決鬥中被咬斷了象牙,自此也只能靠四處表演些雜耍謀生。
今天表演徒手斷鋼板的是個新手,這位面容清秀的小妖怪只加到四五塊兒鋼板便已毫無辦法,還險些弄傷了自己,看著他那一副狼狽相,在一片噓聲中跌跌撞撞地退了下去,真是叫鷺吟哭笑不得。
接著是一頭赤發的紅山雀女妖的飛鏢表演,她的飛鏢快如閃電,而且每一鏢都能夠正中靶上事先畫好的點上不差分毫,後來乾脆矇住雙眼,仍是十分精準。這表演雖說老套,但比起剛才那兩個還是精彩了不少,多數已昏昏入睡的客人都清醒了過來,衝著赤發女妖的美貌賞了她不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