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駱城,算是西北行省東南的一座縣城,堪堪搭在迷霧森林延伸出來的邊緣上,所以天駱城,再加上散落在縣城周邊村落,也算是整個大秦帝國的西北邊疆線了。
唐莊,就是這樣一個邊陲小村莊,坐落在天駱城後那座高聳如雲的天駱山腳下。
不過唐莊是個很古老的名字了,因為村口巨大的桃樹,越來越多的人都是稱呼唐莊為桃花村。這座大概數百人的村子,基本上都能做的自給自足,村頭不遠豎著一座鐵匠鋪,對門則橫著一座酒肆。
桃花村頭的大桃樹下,坐落著一個破落的小廟,只不過大概這裡的老百姓都沒人信奉神仙上神,這方寺廟並沒有供奉什麼仙人,反而是個小傢伙帶這個更小的小女孩,鳩佔鵲巢。
暮色裡,小廟裡一個清瘦少年正對著灶臺上的衣服發黃的神仙祭拜,按照程式一絲不苟的上香、焚燒黃紙、跪拜,少年身後則跟著一個更小的身影,跟著唸唸有詞,奶聲奶氣。
少年姓方,名拙,爹孃早逝,這看著挺有內涵的名字也就不知道是誰取得。身邊的小姑娘是方拙在某個大雪天撿回來,因為撿來的時候身上有一塊玉牌,陰刻著兩個字,後來方拙識字之後才知道叫白鳳,是個挺大氣的名字,之後兩個小傢伙就這樣相依為命了。
方拙幫著小白鳳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跨過灶房,一個佝僂的老頭,一手握著一隻碧綠葫蘆,不時灌上一口酒,看著兩個依照習俗,然後眼巴巴的看著灶臺祭祀食物的小小傢伙,呵呵一笑。
老頭其實算是這座破廟的半個主人,傳說曾經當過邊軍,算是退伍的邊軍老卒。從方拙記事,當時正式準備那這個破廟當家的時候,恰好老頭也有這個想法,老頭年老,少年年少,結果兩人就這麼一半一半住下來了,倒也相得益彰。
按照習俗,除了早早隆起來的火堆,還要守夜,直到過了午夜方可。不過這會兒外面早已經滿是笑聲打鬧聲,甚至時不時傳來炮竹聲響。小白鳳偷偷瞥了一眼喝酒打盹的老頭和費力打糕的方拙,終於還是忍不住跑到廟口,看著外面提留著燈籠滿村跑的小傢伙們,滿臉羨慕。只不過雖然村子殷實,但到底小廟裡這三不是太小就是太老,自然沒誰有這手藝。
一盞送來的紙燈解了小白鳳的饞,小白鳳看著那個以遊手好閒出名的漢子甜甜一笑,“謝謝高叔”,然後轉頭看著少年,看到方拙點頭,這才歡呼一聲接過燈籠跑了出去。
方拙正在準備一種糕點,糯米煮熟,加上桃花,然後放入石臼中,捶打至柔滑為止,香甜可口,花香四溢。石錘是木棍纏繞一方長柱狀的青石做成,是方拙從深山發現自己揹回來的,紋理細膩,摸上去及其舒服。
看到漢子,方拙擺了擺腦袋,示意漢子自己動手,坐在一旁的老頭子瞥了一眼漢子,然後繼續喝酒。
名叫高達的漢子倒也不怎麼在意老頭的態度,自己一溜煙倒了一杯平常不怎麼有機會喝到的桃花釀,這是方拙自己琢磨出來的,比村頭的酒肆最上等的五年釀都要好,也就過年這會兒老頭子對於高達偷喝才不在意。
一晚上瘋玩,第二天小白鳳起床氣極重,不過秋雨如織,方拙也就不碰小白鳳的眉頭了,反正自己也不用每天出獵。
從十歲那年,方拙就開始跟著上山狩獵的獵隊打下手,順帶開始學下套子、挖陷阱,再之後好像那位坐鎮上天的仙皇老爺,對這個帶著拖油瓶的小小少年突然開始照拂。三年之後, 小方拙依舊是那個只能提起兩隻山兔的小小少年,但是下套子、挖坑設陷阱的本事已經冠絕整個村子的中青兩代,除了獵隊那幾個老辣至極的老獵手外,幾乎沒人能夠比得上小方拙了,而小方拙距離成為這隻獵隊第一人距離,只是差了歲月帶來的體魄成長而已,那位鐵塔一般的獵隊首領斯洛特早就言明,自己的獵隊首領位置,就要移交給方拙,而不是那個小鐵塔般的兒子,對此,兒子斯溫特竟然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反對。
反而斯溫特對於方拙和小白風,都極為照顧。當然,那些沉默寡言的高大漢子、語言潑辣無忌的婦女、慈眉善目的老人,對於這兩個小傢伙也都極為照顧。方拙本身不怎麼能說會道,但是卻把桃花村真正當成自己家了。
第二天依舊秋雨
第三天依舊秋雨
……
第十天早晨,方拙去河邊打完這個老頭交給自己的一套拳法之後,方拙照例抓了一條河魚,不過這次明顯不符常規的秋雨,在方拙的感覺裡,顯得格外漫長。
回來的路上,剛好碰到依舊遊手好閒的高達,看著方拙手裡的大魚,忍不住兩人放光,嘿嘿笑著,看著方拙做出了一個喝湯的手勢,方拙忍不住笑道:“少不了老高你的,先跟我回吧,省的一會兒淋成落湯雞”
這漢子就是少有幾個在方拙這蹭過魚湯的漢子之一。不過漢子嘿嘿一笑,說道:“好不容易喝魚湯,我去弄點佐料”,說完也不管方拙,就悶頭往外走。
方拙搖了搖頭,得,這貨對於吃果然是相當執著。
大概是村外溪水俱是山泉的緣故,所以河魚沒有一絲魚腥味,反而肉質及其鮮嫩,平常一鍋魚湯就能召喚來整個村子的小傢伙,還有類似高達這樣為大不尊的。
西北大雪,唐莊則灰雨如織。
除了遠古流傳下來的“唐莊”這麼個文縐縐的名字,桃花村三個字到底更順口。雖然封閉,但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整個小村子其實相當殷實,否則也沒有酒肆或者鐵匠鋪這種一般大鎮子上才可能出現的店鋪。
除了極少數的婦人,村子裡對於這個小傢伙的行徑倒是沒有怎麼反感,反而是很多人都給予了極大的善意,否則一個孤苦無疑的小男孩,帶著一個更小的小女孩,怎麼可能安安穩穩的長大到少年。